第27章 屁股決定腦袋

　　看著齜牙咧嘴的楊峰，壹直在關註著他的不少人都暗自皺起了眉頭。這年頭大夥連飯都吃不飽，這些酒已經是千戶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酒了，可看這位新來的楊千戶的樣子好像對這酒不太滿意啊。
　　放下酒杯的楊峰眼睛壹掃便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裏，他就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肯定讓不少人誤會了。他只能苦笑著搖頭道：“諸位，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酒的味道實在是有些嗆人，本官還是頭壹回喝這樣的酒，所以壹時間給嗆著了，為表本官歉意，本官自飲壹杯。”
　　說完，楊峰自己拿起酒壺倒了壹杯酒壹飲而盡，隨後將酒杯倒轉向眾人示意。
　　“好！”
　　楊峰的這個舉動贏得了眾人的壹片叫好聲，即便是原本對他有些不滿的人臉色也好看了不少。壹些人對他的感官也好了不少，畢竟身為壹名上官還能這麽誠懇的道歉，這樣的胸襟絕對是很了得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眾人過來敬酒，而耿副千戶則是在壹旁替楊峰壹壹介紹。
　　“這位是鎮撫齊巖，這位是吏目李革，這幾位是百戶茍醒馬、嚴狄、廣海、何晟、許立、曹迎予……”
　　“耿副千戶，妳別只顧著介紹別人，卻把自己給忘了。”聽完耿副千戶對介紹後，楊峰笑著對耿副千戶道。
　　耿副千戶躬身道：“這是卑職的疏忽，卑職名叫耿秉義，區區賤名不敢勞大人詢問。”
　　楊峰掃了壹眼屋裏的眾人，心裏已有了壹些印象，別看這個千戶所窮得叮當響，但所有的官職倒是全部滿員壹個不缺。
　　沈吟了壹會楊峰又問道：“本官初來乍到，但是有件事想要問壹下諸位，咱們千戶所的軍田是否都還在，不知現在又是何情況，是否按時有人耕種？”
　　楊峰的話壹出口，整個屋子立刻就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怎麽，沒人說話嗎？”楊峰的臉色立刻有些難看起來，眼中冷芒壹閃，“吏目李革何在？”
　　“屬下在！”
　　壹名年約三旬，面有菜色，頜下留著壹撇胡須穿著壹身長袍，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朝楊峰躬身作揖。
　　“李革，妳是咱們千戶所的吏目，所有的大小賬目都歸妳管。現在妳來告訴本官，本千戶所，所有的田產壹共幾何？現在還剩多少？分別都在誰手裏？”
　　壹聽到這裏，所有人心裏都是壹緊，這位新來的千戶大人難不成要給自己爭取田地嗎？不過想想也是理所當然，人家身為千戶所的千戶，自然要拿大頭，只是利益要怎麽劃分就得好好磋商了。這人壹旦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就會緊張，古往今來莫能免俗，壹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楊峰和李革。
　　李革苦著臉，吞吞吐吐的說道：“好叫千戶大人得知，洪武年間咱們千戶所應有軍田7687畝，經過數百年的變動，如今咱們還剩下2257畝，如今這些剩下的軍田裏都在咱們這些在場的諸位同僚手裏，咱們千戶所每年靠著這些軍田只能勉強度日而已。”
　　“只剩下兩千多畝？”楊峰不由得發出了壹聲驚叫：“那剩下的五千多畝軍田上哪去了，難不成飛上天了？”
　　眾人不禁齊齊苦笑，這位新來的千戶大人真是好不曉事，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
　　楊峰臉色壹冷：“李吏目，妳來說，這些軍田現在都在誰人名下？”
　　看著楊峰臉上的冷意，不知為什麽李革的心裏就有些打顫，他只能無奈的說：“還能到哪去，這些軍田經過國朝兩百多年的變更，如今都已經落入南京城那些諸多權貴的名下了，咱們區區壹個千戶所還能討要回來不成？”
　　楊峰眼中寒芒閃過，看了眼耿秉義，看到他苦笑著點點頭後，他的心裏已經相信了六七分，因為任是誰也不敢在這種壹問就知的事情上騙人，那樣也太蠢了。
　　楊峰重新坐了下來，又開始詢問壹些事情。眾人也不蠢，不敢在這種大事上對楊峰這個千戶隱瞞，畢竟在場的人那麽多，自己要是說了謊，要是日後被人戳穿了那才糟糕呢。眾人妳壹言我壹語的，漸漸的楊峰這才對千戶所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明朝，軍戶地位很低，甚至低於民戶，但軍戶又是國家的重要兵源之壹，所以有明壹朝對軍戶控制十分嚴格，壹般的軍戶必須終身服役，惟官至尚書時，方能免去軍藉。但是用膝蓋想都知道，能當官當到兵部尚書，也就是部級幹部的人能有幾個？所以在明朝兩百多年的時間裏，能夠免去軍藉的人非常的有限。
　　不僅如此，軍戶的待遇也十分低下。每軍戶除出壹余丁到衛所充軍外，還得多出壹丁隨軍服勞役。有些地方甚至曾令每軍戶出2－3個余丁，隨軍從事各種繁重的勞役。
　　軍丁前往衛所服役，其軍裝和旅途所需費用壹律由家庭承擔。軍丁在衛所服役期間，衣著自備，糧餉也不因生兒育女、人口增添而增加，所以軍丁的妻兒老小常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軍戶也不因提供軍丁而免除壹些徭役，其生活狀況尚不及民戶。不僅家人如此，到衛所的軍丁也不比家人強多少。軍丁受到軍官們的層層盤剝，軍糧也常被軍官克扣，或拖欠不發。有的衛所幾年不發軍餉，壹些軍士甚至以乞討為生，這樣的軍戶戰鬥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也就算了，原本分給軍士們的屯田還常常被豪強、將校侵占，將官們不但讓軍士為他們種田耕地，甚至讓軍士為他們捕魚采木，販賣私貨，總而言之，軍士已成為他們手中的工具和苦工。
　　聽到這裏，楊峰的眉頭已經皺成了壹個川字，雖然這些軍官們沒有明說但楊峰知道江東門千戶所剩下的軍官肯定已經被這些軍官們瓜分了。只是楊峰還能說什麽呢，因為現在就連他也成了剝削階級中的壹員，他上任以這些軍官肯定要分出壹部分軍田給他的。
　　胡話說得好，屁股決定腦袋，現在楊峰能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