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亂世

　　天光微白，萬裏無雲。
　　大元·雲州·飛業城。
　　唧！
　　壹只白羽黑嘴的飛鳥，振翅越過大地，俯沖往下。
　　穿過厚重古舊的城墻，塔樓。飛鳥減速，輕輕落在城內最高的壹座暗紅高塔上，壹邊梳理羽毛，壹邊向下俯瞰。
　　城內灰色建築成群，樓臺各異。
　　淡黃房屋樓閣此起彼伏，飛檐翹角的大院隨處可見。
　　正中間，壹片碩大的四方廣場上。
　　廣場地面是由壹米多寬的石磚鋪成，還有碩大的奇異怪獸圖紋，清晰異常。
　　這裏是平日裏舉辦集市賣場的大空地。
　　此時正人山人海，擠滿了大量前來觀望聽講的民眾。
　　廣場正中，壹簡陋木臺高處，有白衣鶴發道人手持拂塵，朗聲講道。
　　“至學之士，誦之十過，則五帝侍衛，三界稽首……”
　　“爾者學士，穢氣未消，體未洞真……”
　　“哦！來了來了！！”有人在人群裏低聲叫著。
　　很快有道人手捧木盆，從中取出壹把把銅錢，行走壹段停下，隨即抓出壹把把銅錢往木臺下拋去。
　　他拋得不多，但依舊引得下方人群紛紛彎腰撿拾。
　　魏合擠在人群裏，遠遠望了望高臺上講道經義的老道。
　　他壹米七的個頭，唇上微黑，面容稚嫩普通，穿著壹套灰色麻布短衫，腳上是還算完好的黑布鞋。
　　望著木臺上的老道。
　　他只稍稍停頓了下，便提著手裏買好的油餅朝家方向走去。
　　壹邊擠開人群，他壹邊還要忍受各種從周邊傳來的難聞氣味。
　　汗臭，腳丫子臭，口水臭，甚至還有的細微的屎尿臭。
　　魏合低頭瞄到右側地上被踩爛的壹坨狗屎，加快了腳步。
　　穿過廣場，拐進街巷，再穿過幾條，滿是黃灰和垃圾的胡同。
　　魏合很快回到了自己在這個城池裏，唯壹的家。
　　家在壹個小胡同裏，是破爛不堪的壹排小平房中的壹間。
　　家門外還有掛著晾曬的破舊衣服，其中有男女細微的色澤區別。
　　魏合挪開有點擋住門的爛木凳，走近陰暗屋子裏。
　　“二姐，我回來了。”他大聲道。
　　屋子的角落裏，壹個瘦弱的女子站起了身。
　　女子挽著袖子正在洗衣服，手上濕漉漉的，用小臂捋了捋頭發，看著魏合笑道。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了？小河。”
　　“提早沒工了，就先回來了。”魏合解釋了句。
　　“之前木家修繕主屋的活兒也完了？”她走到窗口，微光灑在她身上，露出壹張略微清秀的面孔，雖然皮膚粗糙，膚質略差，但身段凹凸有致，相當美好。
　　她叫魏瑩，是魏合二姐。
　　魏合還有個大姐，叫魏春，同時也是如今家中的頂梁柱，在城內的黑水幫混跡。
　　這也是魏家能在周圍相對保持安定的關鍵。
　　“早就幹完了，後面還幫著修了邊上的幾間客房。”魏合回了句。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幾個月了，從壹開始的迷茫，到後來的平靜接受。
　　再到如今的為生活而奔波，他只用了三個月。
　　三個月，真的已經很快了。
　　魏家父母健在，有兩個姐姐。
　　大姐魏春對他極好，二姐魏瑩，對他也很好，父母更是什麽好東西都給他留著。
　　重男輕女的思想，加上家裏貧困，沒法節育，導致魏家父母連生了兩個女兒，才最後生出魏合壹個男丁。
　　這也讓全家人都對魏合極其重視。
　　“大姐還沒回來，小弟，最近出門小心些，之前我出去找縫補活時，聽到又有人家裏半夜被拿了。”魏瑩壓低聲音，眼神有些緊張。
　　“還沒回麽？那家被拿了多少？”魏合面色壹動。
　　“才發的工錢，聽說有壹半。剩下的，根本不夠那家子後面過活……還有對面的老鼠巷，昨天也有人被搶。稍微反抗了下就是壹條手指沒了。”
　　“又是半夜偷，之前那些盜幫的人不是才走麽？”魏合問。
　　“不知道……或許是又來壹波搶地盤的新人。”魏瑩嘆了口氣，拿起壹件衣服，取過針線開始縫補。
　　“反正妳人在外面，事事忍讓，壹定要小心。要是遇到搶人的，就給他好了，家裏還有我們在，總不會讓妳餓著。”二姐魏瑩認真叮囑。
　　“我知道。”魏合點頭。
　　他神色有些木然。
　　來到這個世界，穿越重生成魏合這個平凡無奇的普通少年郎。
　　他並不是什麽依仗也沒有。
　　只是這個依仗，現在壓根沒法啟動。
　　那是壹顆珠子，或者說，是壹顆珠子的圖案，就印在他的胸膛正中心窩處。
　　從他腦海裏殘留的信息來看，珠子名叫破境珠。
　　而能力，也很簡單。
　　那就是破境。
　　當它積累足夠多的能量後，自己本身人也達到臨界點，就能幫助他破開壹次功法境界。
　　他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珠子在他穿越時，留在腦海裏的壹點信息，就像是植入記憶。
　　至於是否真的，那就有待鑒別。
　　破境珠積累完能量後，會從接近膚色的半透明色，變成漆黑。
　　而現在，盡管過了三個多月，可魏合依舊沒看到珠子花紋變黑。
　　頂多就是稍稍顏色加深了點。
　　也是，他如今每頓飯只是勉強吃個溫飽，根本沒法有什麽多余的能量，積攢下來給珠子。
　　這珠子需要的能量，主要依靠他的日常進食，從多余的食物轉化出精氣，吸收其中，慢慢積累。
　　壹開始，魏合還對其抱有希望，可到後來，三個月過去，希望帶來的激動，現在已經慢慢變成了淡然。
　　合衣倒在床上暫作休息，家中只有三張床，父母壹張，大姐二姐勉強擠壹起，他壹張。
　　六十平不到的房子裏，三張床只能擠在壹個地方，其余區域還要擺放竈頭桌椅之類，擁擠無比。
　　但這已經是周圍平民裏中等收入的家境了。
　　睡了壹會兒，魏合起身，打算出去轉轉。
　　他有著破境珠，想著有機會找點像樣的功夫散手練練，然後用破境珠破境提升。
　　可現在，功夫散手什麽的根本找不到，大姐在黑水幫裏，也只是靠著心狠不要命，下手狠辣，才勉強站住腳。
　　而破境珠也絲毫沒有動靜。
　　魏合心中無奈，便每日下工後，都要在城內轉悠幾圈。
　　他個頭小，身上穿得破舊，壹看就沒什麽錢，倒也沒人向他找事。
　　起床時，二姐魏瑩已經趴在唯壹的壹張桌子上睡著了。
　　魏合小心出了門，掩上房門，沿著家門往右走出巷子。
　　咳咳……
　　才出巷子，外面右側便傳來陣陣咳嗽聲。
　　他擡頭望去，看到經常和二姐魏瑩壹起找活的街坊張姐，正拿著手捂嘴，低頭不斷咳嗽。
　　“小合，站遠點。”壹旁有人拉了他壹把。
　　拉他的，是個拿煙桿的矮小老頭。
　　他壹身汗得發臭的白馬褂，拉著魏合出了巷子口，又多走出幾步。
　　然後才壓低聲音，面色難看道。
　　“最近城裏有了瘟禍……那張家妹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前些天回來就壹直咳嗽。妳可得小心些，別被傳了去。也讓妳家二姐小心點。”
　　“多謝王爺爺。”魏合心頭壹凜，瘟疫的事，他早先就聽說了，據說壹直在城北流傳，可現在居然壹下到了自己身邊……
　　這三個月，他也努力嘗試過，用自己穿越者的先進思維，幫助家裏解決經濟問題。
　　可惜，都以失敗告終。
　　無論什麽樣的辦法，到了這個城池裏，都繞不開壹個點。
　　那就是幫派。
　　低層區，各自是有劃分地盤的，不同幫派管理不同區域。
　　開店也好，小買賣也好，都必須給幫派交錢。沒有背景後臺，生意稍微好點，第壹時間就會被盯上。
　　然後結果就是，要麽生意送人，自己成打工的。
　　要麽每個月交壹大筆錢，只能賺點辛苦費。
　　這是個平民只要有點錢，就會被盯上的惡劣時代。
　　魏合沒有停留，迅速離開巷子，穿過城裏壹條條小道，他很快來到壹處有些古舊的灰色院落外。
　　院落裏不斷傳出朗朗讀書聲。不時還有老者訓斥的低沈聲。
　　院落大門處，掛著的牌匾上，寫著：講經堂。三個紅色大字。
　　魏合沿著圍墻，找了個合適的地面，壹屁股坐下，被靠著墻靜靜聽著。
　　講經堂，城裏大戶人家們將子女集中送過來啟蒙的地方。
　　據說裏面的夫子也都是曾經考取過功名的秀才。
　　“這裏的字，基本掌握差不多了。任何地方，文字和知識才是掌握壹切的最前提。”
　　魏合低頭用手指在灰塵遍地的地面塗塗寫寫，練習之前學過的字樣。
　　“魏合！”忽然壹個梳羊角辮的半大孩子，鬼鬼祟祟的跑到他邊上叫道。
　　“這是今天的。”羊角辮把懷裏藏著的壹卷紙卷丟出來，扔到魏合懷裏。
　　“老規矩，半兩銀子壹百字。”魏合平靜道。如今銀兩不值錢，他不開高些，真攢不了幾個錢。
　　“行行行！妳搞快點，夫子明早上就要。”羊角辮壓低聲音，從懷裏有摸出壹錠碎銀，丟給魏合。然後揚長而去。
　　這是代寫作業。
　　魏合來偷學時順帶接的壹單業務。
　　羊角辮名叫離辯，是飛業城裏壹戶富商家裏獨子，出手闊綽。
　　魏合收起碎銀，算了算。
　　“這樣壹來，距離去鄭老頭那裏學回山拳，學費也差不多了。”
　　既然有著金手指，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打開它的辦法。
　　破境珠的信息提到，是功法破境，魏合嘗試過自己在大姐的訓練下，練習壹些普通的散手格鬥技術，但都沒用。
　　後來從大姐那裏，他得知世界上有著壹部分人，掌握著壹種名為內練法的法門。
　　這群人才是真正的世間高手，就像大姐所在的黑水幫，裏面就有這樣的好手。
　　只是內練法輕易不傳人，魏合也是托大姐的關系，找了壹個多月，才在附近找到壹個能傳授內練法的地方，也就是鄭老頭那裏。
　　但那地方需要的學費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