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網遊小說

“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四百四十七章 燕京風雨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2:00

  魏忠河魏公公今日自後園出來,回了皇宮。
  他是來提前帶壹些開春後要用的物件兒回去的,雖說燕皇不喜奢靡,對用度,更是沒什麽講究,但總不會缺這些。
  但,
  有些時候,人念舊。
  用習慣的東西,那份熟悉,不是說再添新的就能彌補完事兒的。
  這壹點上,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能免俗。
  要收拾的物件兒,不多,卻都得小心歸置,魏公公讓手下人先去辦了,他只需要負責最後的檢查。
  所以,
  在這個間隙裏,
  魏公公去了自己原先住的宮內屋子。
  屋子,沒上鎖,但他魏忠河的屋子,甭管他在不在,都沒人敢擅自進入。
  推開門,
  屋子裏,有些潮氣了,混雜著壹股子黴味兒。
  魏公公不以為意,走到裏間,打開架子外的遮簾。
  壹架子,
  滿滿當當的角先生,
  有長有短,有直有彎,有粗有細,
  有精致中透露著壹股子書香氣息,
  也有粗狂中裹著壹種人生豪邁,
  甚至,
  還有斷裂的,破損的殘次品。
  這壹架子琳瑯滿目的角先生,呈現出的,竟然是壹種人生百態。
  這聽起來有些可笑,
  但看什麽像什麽,感覺出什麽,無非是看的人自己去決定。
  下雨了,
  詩人會吟誦“天街小雨潤如酥”,小民則踹壹腳身邊娃兒的屁股,“喊妳娘快回去收衣服”。
  魏公公許久未曾回皇宮了,
  這次回來時,
  他能感受到,
  宮門的守衛,對他行禮時,更客氣也更殷勤了;
  沿途經過的那些宦官宮女們,對他更是,比以往更為畏懼;
  但這殷勤,
  但這畏懼,
  裏面,卻深藏著壹種疏離。
  閹人的心思,本就比常人敏感,能伺候皇帝的閹人,能接得住伴君如伴虎差事的魏公公,自然就更為敏感細膩。
  其實,
  別人怎麽看自己,別人如何對待自己,他魏忠河其實都不是很在意。
  然而,
  現在的問題是,
  這次回來,
  他竟然自己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再屬於這兒了。
  這座,他待了近乎半生的皇宮。
  年幼時凈身入宮,後被派遣入王府,再後來王爺成了皇帝,他再入宮。
  皇宮,是皇帝的家;
  但除了皇帝以外,它對於所有人而言,都是壹座壓抑的囚籠。
  但囚徒們,可能並不會去憎惡和反感它,
  因為習慣了,
  習慣得久了,
  反而會產生壹種依戀。
  壹如蠻族人無論在哪裏,都會想念荒漠的風沙;野人無論在哪裏,夢中還是白雪皚皚。
  魏公公伸手,
  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裏,是他壹個人的地方,是他可以卸下壹切,壹個人去認真做自己的地方。
  不需要掩飾,雖然掩飾已經成了壹種本能,但至少,在這兒,可以稍稍地壹個呼吸多出多留半須臾的氣。
  沒人比魏忠河更清楚陛下的龍體狀況,
  但,
  更沒人敢來問魏忠河陛下的狀況。
  站在這兒,
  看著這壹排排的各式各樣的角先生,
  魏忠河忽然發現,自己內心的那股子安寧,以往面對它們時可以獲得的那種靜謐和安慰,正在極為清晰地逐步消失。
  像是壹壇酒,置於烈日之下,放於大雨之中,很快,就會散去酒的滋味。
  根子,
  根子,
  命根子,
  自己本是個無根之人,要這麽多根子,又有何用?
  這些年來,
  他這個無根之人,
  看見太多有根子的人,在自己面前做沒根子的事兒。
  魏公公其實也不曉得自己現在到底在想著什麽,
  可能,
  這就是觸景傷懷吧,
  可惜,
  他不會寫詩;
  嗯,
  就算會寫詩,
  難不成寫《觀日月滄海角先生壹片有感才有此記》?
  “呵呵……”
  魏公公被自己逗樂了。
  他下意識地取出壹個小瓶子,撒了壹些,在自己褲襠位置。
  他那裏,早就不似普通太監會有味兒了;
  但這個習慣,還保留著。
  當年在宮內做小太監時,每每看見大太監對著胯下襠部塗脂抹粉再加熏香,
  總覺得,
  好羨慕,好神奇。
  可惜,
  陛下平日不喜熏香,不愛聞那麽重的味兒。
  但出產於奉新城的“醒神露”,陛下挺喜歡。
  其實就是侯府做出來的風油精。
  燕皇很少設貢品,因為這往往會演變成勞民傷財。
  但對好用的東西,燕皇不會介意命魏忠河,靜悄悄地為自己置辦壹些。
  比如,這醒神露。
  奉新城的侯府,對此自然無比重視,送來了很多,不僅僅醒神露,還有其他各式香水,在外頭,都是和金子等價般的珍貴稀罕。
  躺在床上的燕皇曾特意命人奉上侯府的禮單,
  掃了壹眼,
  這個習慣,可能源自於當年壹個屠戶,敢在豬頭豬腳上和自己炫富留下的壹個習慣。
  看了禮單後,
  燕皇開口道;
  “其余的,妳留著,看著賞人吧。”
  魏忠河跪著謝恩,同時道:“奴才可不會用這個,怕熏到了陛下。”
  良久,
  燕皇道:
  “無妨。”
  隨後,
  又道:
  “朕,也聞不出什麽味兒了。”
  魏忠河回憶著那壹幕,
  眼角,出現了淚痕。
  是人,都有依托。
  他是壹塊浮萍,
  當年進入王府時,他就清楚,自己這輩子的依托,就在這位主子身上。
  主子只要好好的,
  他魏忠河,就會好好的。
  或許,
  他魏忠河在意的,並不是壹座皇宮,壹座皇宮,死物壹般的東西,又能算得了什麽!
  魏忠河伸手,將簾子再度拉了下來。
  他沒去想著將這些轉移和處理,更極端點,去燒毀;
  他想留著,留給這座屋子以後的主人,讓他看看,自己的收藏品。
  世間事兒,
  多少紛紛擾擾,多少恩怨情仇,
  看似復雜,
  其實也簡單,
  差不離就只剩下壹句話:
  到底算不算是個帶把兒的?
  不知怎麽的,
  出了屋門的魏公公,忽然又想到了當年在那個夜晚倉惶入宮報信的平西侯爺。
  啊,
  封侯了啊,
  真的,
  是個了不得的人才啊。
  魏公公當即手掐蘭花,
  步入這外頭雨簾之中,
  哼唱道:
  “可惜了,可惜了啊~”
  ——
  壹壺剛溫過的黃酒,壹碟蠶豆,壹盤子窖藏的腌菜,外加壹鍋只放了兩片姜壹段蔥料熱氣騰騰的白鍋,足以醞釀出寒日裏的片刻美好。
  鍋裏燙的,不是羊肉,而是嫩豆腐,嫩豆腐夾進去不易,想夾出來,更需要巧勁兒;
  燙煮好後,夾出,在料碟裏走壹遭,最後送入口中時,清香溫燙,不需過多咀嚼,就已可以順著喉嚨滑入腹腔,驅散周身的寒氣。
  趙九郎招呼著其他幾位閣臣壹起吃著;
  大燕的閣臣和乾國的樞密院也就是所謂的相公們不同,與鄭侯爺所熟悉明朝的內閣更不同,在大燕這兒,閣臣其實就是秘書,皇帝的秘書,同時也是宰輔的秘書,不僅僅是官銜不高,也談不上多麽清貴,所以除了趙九郎之外,多以年輕面孔居多。
  這時,壹小黃門捧著壹沓折子進來,將其放在了壹邊的公桌上。
  看著大人們就在壹起吃著豆腐,剛從外頭進來凍了壹遭的他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
  趙九郎遞上壹雙筷子,指了指旁邊幹凈地堆疊在那裏的碗。
  “多謝大人。”
  小黃門也沒客氣,拿起筷子拿起碗,也擠了進來,顯然不是第壹次搭夥了。
  新鮮的嫩豆腐,禦膳房會每隔壹個時辰就送來壹遭,黃酒等其他小菜吃食,也會看情況增補。
  其實這口鍋子,要麽不點,點了,就會燒很久。
  冬日裏的時候,誰想吃兩塊就自己過來下著吃,所以,在外朝的臣子圈子裏,就壹直流傳著內閣的人天天在那兒開豆腐流水席的說法。
  趙九郎起身,走到公桌旁,開始翻閱新送來的折子。
  以往,陛下在宮內時,是司禮監掌握批紅的權力,也就是代表陛下的意誌,對折子上臣子商議出的結果進行肯定、否定以及再議。
  陛下很少有留中不發的時候,他的意誌,懶得去讓臣子也猜和瞎琢磨,他也不會因此沾沾自喜,更不會拿折子流程上的事兒,去和臣子們玩什麽勾心鬥角權力制衡。
  歸根究底,
  還是為君者,已經做到了真正的壹言九鼎。
  但現在,監國的是太子。
  壹開始,是事必躬親,起得,比臣子們還要早,走得,比輪值的臣子還要晚,而且還禮賢下士,不恥下問,使得很多上了點年紀的大臣,不得不在宮裏或者簽押房裏幹脆打地鋪,可謂苦不堪言。
  壹些抱怨之聲,難免會傳入趙九郎耳中,趙九郎對此都是笑笑了之。
  好在漸漸的,監國日久,太子開始學會從常務之中逐漸將自己抽離出來,開始學會用人去解決下面的問題。
  這看似是壹種方式的轉變,實則更是心態上,不得不接受自己剛剛從父皇那裏拿到的權柄再分配下去的結局。
  太子,是才會;
  但趙九郎清楚,有位爺,是早就懂了,否則生意不會做得那麽大。
  新送來的折子,沒什麽特別大的事兒,年景不好,無非是賑災賑災再賑災,減賦減賦再減賦,然後,就是平個叛。
  燕地這裏,還算好,老燕人和姬家壹起吃苦煎熬的耐力勁兒還在;
  而晉地那裏,小規模的叛亂,頗有些此起彼伏的意思,但都很快被按壓下去了。
  這時,太子身邊的貼身伴當李英蓮走了進來,看著裏面團聚在壹起吃豆腐鍋子的眾人,笑道:
  “我說呢,老遠就聞著香味兒了。”
  趙九郎指了指裏頭,道:
  “李公公也來壹口?”
  “不了不了。”李英蓮後退半步,對趙九郎行禮,“大人,太子爺請您去壹趟,要商議南望城新太守的人選。”
  李英蓮親自來請,且直接將議的事提前說出來,本就是壹種尊重。
  趙九郎拿起自己掛在碳爐上的披風,
  李英蓮親自上前,幫趙九郎將披風披上。
  趙九郎點點頭,走了出去,李英蓮落後半個身位跟在後頭。
  陛下在後園榮養,早先時候,太子事無巨細,每日都會去後園請見,匯報國事。
  後來,後園幹脆下了封門領,每月中旬和下旬,得面聖壹次,其余時候,都不得見。
  外界有傳,這是陛下為了體現出對太子的信任,好讓權力平穩地提前進行交接;
  但也有人猜測,說這是陛下的身子骨,真的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了,連每日見人議事都覺得無比困難。
  燕皇的抽身而出,使得朝廷原本的壹言堂模式發生了改變。
  太子監國,有著自己東宮的壹套班底子,再掌著大義名分,自是壹極;
  六皇子,也就是所謂的六爺黨,早先時候,因陛下命太子監國且不斷給予權力,使得六爺黨風頭壹下子被壓制,但伴隨著六爺黨頭號幹將扛旗人物鄭凡封侯,壹時間,六爺黨再度被提振了士氣。
  因為有不少人認為,鄭凡封侯,固然有其功勛卓著非封侯不得酬功非封侯不得安疆的因素在,但燕皇陛下未嘗沒有想重設他和鎮北侯那種親密無間配合的意思。
  兩極之外,
  其實還有壹極,
  那就是以宰輔趙九郎為首的壹眾朝內文武。
  燕皇在的時候,大燕的宰輔大人,壹直給人壹種不顯山不露水的感覺,甚至,燕京城愛嘴碎的閑人還給這位宰輔起了些“雅號”,比如什麽“紙糊宰輔”“泥塑宰輔”亦或者是“提線宰輔”。
  因為古往今來,宰輔,其實都有著帶領百官和皇權相爭的天然歷史屬性;
  可在大燕,
  燕皇說什麽,
  趙九郎就做什麽,
  燕皇要什麽,
  趙九郎就給什麽,
  燕皇的意誌,就是他趙九郎的意誌,同時,趙九郎也會想方設法地去“鞭撻”百官,讓他們壹起跟上。
  相權,在趙九郎這裏,完全屈服於了君權。
  但等到燕皇入後園後,宰輔的能力和勢力,才真正地浮出水面。
  這位能在大燕世家門閥林立時被燕皇從寒門之中提拔為相,歷經這麽多年風風雨雨,伺候這樣壹位君主而壹直屹立不倒的相爺,怎麽可能是壹位簡單的人物?
  眼下局面,
  伐楚之後,大燕艱難,晉地艱難,舉國上下,在結束了對外戰爭勝利的愉悅慶祝之後,開始為“窮兵黷武”去還債。
  權力鬥爭的局面,並未出現;
  無論是太子還是六皇子,都在這時候控制著雙方勢力,不去碰撞,壹心為國。
  壹是畢竟哥倆都姓姬,這江山,最後誰真的坐下去,現在誰都不好說,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們都能拍著胸脯說,這是祖宗家業;
  二是因為老子畢竟還在,老子壹天沒駕崩,哥倆就不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棄大局於不顧掐起來。
  但,
  有些時候,
  爭論,對峙,甚至,引發起類似黨爭的雛形,也是無法避免的。
  這不是為了爭名奪利,而是真正的政見不壹。
  南望城原屬於銀浪郡,現在要改制,以南望城為郡城,設太守,以方便應付來自乾國三邊的威脅。
  問題,就出在這裏。
  太子的意思是,讓壹名出身自軍伍實則走的文官路子,也就是另壹個翻版許文祖的人來擔任,讓其代替許文祖當初的差事,繼續和老大配合,穩住那邊局勢;
  而六皇子的意思是,讓壹個善於地方治理的官員去主政,以將當年大燕“小江南”南望城,重新恢復因戰事而中斷的繁華。
  雙方也都有了人選;
  這就是很有意思的事了,明面上,姬老六掌握戶部,如今大燕財政艱難,想要盡可能地開源通商貿看似理所應當;
  但實則,趙九郎清楚,太子才是偏向保守的類型,其施政方略和主張,原本應該是止戈罷兵休養生息才是;
  而六皇子,最像燕皇陛下,他是不會滿足做壹個守成皇帝的,對外開拓,爭取在功績上和自己父皇比個高低才應該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甭管他是否承認。
  因為,沒人會相信壹個“年輕的姬潤豪”,會安於現狀。
  但雙方,在這次人選爭鋒上,卻互相走向了原本自己方針的對立面。
  這裏面,有太多值得說道的了。
  壹如這鍋子豆腐,
  夏天吃,容易燥;冬天吃,才是真的舒坦。
  時節不同,則壹切,大有不同。
  陛下老了,
  他們的父皇老了,
  太子想向陛下證明,他雖為守成之君,卻不會墮下父皇開拓之名!
  六皇子想向陛下證明,他雖有開拓之意,卻不會無的放矢。
  趙九郎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
  稀稀落落的,
  居然下起了小雨,
  雨中夾雜著些許的冰晶,那股子涼氣兒,仿佛能透進人的骨子裏。
  趙九郎笑了,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是晴是陰,
  全看那天意。
  也就在這時,
  趙九郎看見向這裏走來的魏公公。
  “給魏公公請安,魏公公福康。”
  李英蓮趕忙向著魏忠河跪伏下來。
  年邁的皇帝,最能讓臣子膽顫,而眼瞅著將要去守墓的大太監,也同樣能讓同僚們,心驚!
  魏公公對李英蓮點點頭,倒是沒和他客套,而是對趙九郎笑道:
  “宰輔大人,您瞧瞧這天,怎麽說變就變了呢,讓人心裏,怪慌的。”
  趙九郎站在臺階上,
  搖搖頭,
  道:
  “放心,塌不了的。”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