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話說柳鶯鶯是托病來沈家借住的， 整個沈家人盡皆知，沈月驪此話分明淡諷她沒?病裝病，來沈家的目的別有用心。
　　“驪姑娘說笑了， 生個病還能有什麽蹊蹺。”
　　“不過是前幾日身?子不適， 故而氣色差了些，想著今日老夫人壽宴不能壹副衰樣敗了興致， 便特特壹早起來捯飭了壹番， 不想，起得太早，可謂聞雞敷粉， 壹時不察便將臉上的脂粉撲得過於厚重了些，倒叫驪姑娘和幾位姑娘們笑話了。”
　　迎上沈月驪夾槍帶棒、陰陽怪氣的話語， 柳鶯鶯並沒?有任何惱意，反倒是微微笑著， 直接明晃晃的承認了自己今日的“精心裝束”， “別有用心”。
　　話壹落，便見沈月驪上下掃了她壹眼?， 似沒?有料到她竟完全不接茬， 又沒?有料到竟這般直言不諱，不由想起那日她大?戰白鶯兒時的場景，不多時，淡淡瞥了她壹眼?，嘴上輕哼了壹聲， 轉身?錯身?朝著蘇子磬旁邊走了去。
　　許是柳鶯鶯妙語連珠， 又許是她坦率直接， 絲毫沒?有怯懦和忸怩，尤其那句“聞雞敷粉”壹時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倒叫鄭雪蘊壹連著多瞧了她幾眼?。
　　這時，沈月澶指著柳鶯鶯介紹道：“這位是祖母舊友之後，新來的柳姑娘。”
　　又指著沈雪蘊沖柳鶯鶯道：“這位是國公府的大?姑娘。”
　　話壹落，便見鄭雪蘊同柳鶯鶯對視了壹眼?，隨即只?見鄭雪蘊笑意綿綿主動開口道：“我?就說沈家的親友們我?大?多識得，怎麽?不知沈家還?有這樣壹位神仙似的妹妹來，原來是剛來的妹妹。”
　　說著，上下打量了柳鶯鶯幾遭道：“看?這位柳妹妹天姿國色，不知哪兒的風土能養出這樣水靈的妹妹來。”
　　說著，想了想，又道：“聽柳妹妹的口音約莫像是江南人士，柳妹妹可是打元陵來的？”
　　鄭雪蘊仿佛對柳鶯鶯極為感興趣。
　　笑著問著。
　　鄭雪蘊是國公府的嫡長女，是同沈月澶、宓雅兒那壹掛的，雖同沈家交好，實則沈月驪沈月曦這些庶房的入不了她的眼?，不想，卻好似獨獨對柳鶯鶯青睞有加。
　　壹時，令周遭人有些意外。
　　好幾道視線齊齊朝著柳鶯鶯看?了去。
　　柳鶯鶯雖不知這位國公之女緣何好似對她分外熱情，不過友善之舉無?人推拒，頓了頓，只?笑著道：“鄭姑娘好眼?力。”
　　說著，又道：“不過並非來自元陵，我?生在壹個小地方。”
　　說話間，壹旁的姚玉蘭笑著附和道：“柳妹妹同我?算半個老鄉，都?是來自雲城。”
　　“哦？雲城挨著元陵不遠。”鄭雪蘊淡淡說著，話語壹轉，忽而又冷不丁道：“不知柳姑娘可有聽過江南第?壹美人紅拂姑娘的名號來。”
　　鄭雪蘊冷不丁開口問著，說這話時，迎上了柳鶯鶯的目光。
　　目光定定落在了柳鶯鶯面上，似帶著壹絲探究。
　　而在她話壹落的那壹瞬間，卻見柳鶯鶯神色微微怔了壹下。
　　紅拂？
　　已不知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兩個字了。
　　這二字從鄭雪蘊嘴裏吐出的那壹瞬間，從鄭雪蘊目光落在柳鶯鶯面上的那壹瞬間，只?見柳鶯鶯交握在腰腹前的兩只?手微微壹緊，心裏突突跳了兩下，心裏驟然劃過壹絲不好的預感來。
　　片刻後，她雙目閃了壹下，很快恢復了神色，故作鎮定正要?說話時，這時卻見沈月曦有些興奮道：“聽說紅拂姑娘是江南第?壹名妓，雪蘊姐姐可見過她？”
　　沈月驪卻順著鄭雪蘊的視線看?向了柳鶯鶯，又看?了看?鄭雪蘊，眸光流動。
　　沈月澶好奇的目光也?投向了鄭雪蘊。
　　便見鄭雪蘊笑著道：“我?哪有機會見到。”
　　說話間，視線朝著眾人臉上掠過壹圈，最終又回?到了柳鶯鶯臉上，將她定定相看?了壹眼?，收回?了視線笑著道：“不過是我?二叔日前去元陵城公幹時捎了名歌姬回?府，那歌姬生得美艷，跳的壹身?好舞，說是在元陵城時人送外號‘小紅拂’，是頂著‘小紅拂’的名頭漸漸名聲大?噪的，我?當時壹見便覺得生得驚艷，想著那小紅拂都?生得那樣嫵媚動人，那位名震江南的紅佛姑娘該生得何等模樣來。”
　　說著，又看?了看?柳鶯鶯，道：“不過今日見到柳妹妹，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是我?狹隘了。”
　　鄭雪蘊淡淡笑著說著，說話間，復又看?了柳鶯鶯壹眼?，語氣莫名。
　　有人覺得鄭雪蘊再?拿柳鶯鶯同妓，女相提並論，是在嘲諷她，也?有人覺得鄭雪蘊單獨在贊賞她。
　　就在沈月驪瞧熱鬧不嫌事大?，正要?暗搓搓的拱壹番火之際，這時，只?見壹直沒?有說話的宓雅兒忽而在此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插了壹句：“聽說那位紅拂姑娘早已然贖身?不知去向了。”
　　這話壹落，只?見眾人紛紛驚詫，齊齊看?向了宓雅兒，沈月澶更是壹臉驚訝道：“妳竟還?知道這事？”
　　片刻後，又淡淡打趣道：“果然，美人相惜，美人都?是關註美人的。”
　　宓雅兒笑著搖頭道：“我?西涼距元陵數千裏，妳猜，我?怎會關註千裏之外的事情？”
　　沈月澶與宓雅兒對視片刻，沈月澶聽出了宓雅兒的弦外之音，很快反應過來，頓時搖頭笑道：“我?知道了，是二哥。”
　　宓雅兒笑道：“可不是，路上聽二哥提了幾嘴，惋惜了壹路，直說錯過錯過，早知道去年便該去元陵城壹遊的，沒?準還?能見到美人壹面，說損失巨大?，還?說定要?去打聽紅拂姑娘的去向，惹得舅舅當場板臉將二哥訓斥了壹頓。”
　　宓雅兒語氣中好似有些無?奈。
　　沈月澶壹咬牙道：“就二哥不著調，活該父親訓斥他?。”
　　說著，又壹時笑道：“想象不出名震江南的美該是哪壹種美來，要?我?看?，再?美，也?美不過眼?下這二位去。”
　　沈月澶笑著看?向宓雅兒和柳鶯鶯。
　　大?家漸漸被紅拂的話題引走了，柳鶯鶯壹時退到了外圍來，緩了壹口氣的同時，壹擡眼?，又正好與鄭雪蘊的目光對視上了。
　　只?見鄭雪蘊沖著柳鶯鶯展露了壹個淺淺的笑。
　　小紅拂霓裳是萬花樓對面怡香苑的花魁，生得同柳鶯鶯有兩三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桃花眼?，雖不如柳鶯鶯的媚態，卻也?有了五六分柳鶯鶯的韻味。
　　她們二人當年有過壹面之緣。
　　沒?想到霓裳竟去了國公府。
　　莫非，這個鄭姑娘察覺出了什?麽?不曾？
　　難怪，那日郡主壽辰上的曲水流觴席面上，見這位鄭姑娘頻頻朝著她這個方位掃了來。
　　眼?下，又得知紅拂已出了府——
　　柳鶯鶯心頭已染上了壹股不好的預感來。
　　不過，又見那位鄭姑娘神色尋常，並不見任何異色舉動，壹時又有些拿不準來。
　　壹時，想到那霓裳就在清遠城，二人同處壹城，沈鄭兩家又有來往，若二人相遇，早晚有被識破的壹日。
　　不想，千躲萬躲，躲到這清遠城來了，依然躲不過昔日的過往。
　　存在過，就會有痕跡。
　　頓時，柳鶯鶯在心中嘆了壹口氣。
　　收回?目光時，她背後不知覺間起了壹層薄汗。
　　這時，沈月澶引著眾人就坐，大?家繼續討論起方才議論的出遊之事，原來每年四月，沈家老夫人壽辰後沈家都?會去寺廟上香祈福，說起上香祈福，便見鄭雪蘊忽又神神秘秘道：“對了，說起去上香，前幾日我?同母親去寒山寺祈福時，好像在廟裏看?到沈家大?公子了。”
　　鄭雪蘊冷不丁說著。
　　沈月澶聽了與宓雅兒對視了壹眼?，有些驚訝道：“難怪這幾日大?哥壹直不在府中，原是去了寒山寺。”
　　說話間，見鄭雪蘊欲言又止，沈月澶立馬道：“姐姐可是還?看?到了什?麽?？”
　　鄭雪蘊猶豫了壹下，道：“安置那會剛好無?意間路經戒律堂，好像看?到大?公子從戒律堂出來。”
　　說著，見大?家不明就裏，鄭雪蘊便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那日從戒律堂出來的都?是廟裏受罰的弟子，均是挨了棍罰的，那日……那日我?好似看?到大?公子背後衣衫帶血，妳們可知是何事？”
　　鄭雪蘊小聲說著。
　　話壹落，只?見沈家幾位姑娘們齊齊吃了壹驚。
　　就連柳鶯鶯也?有些意外。
　　受罰的皆是廟中弟子？
　　跟那沈瑯又有何幹？
　　她聽的壹頭霧水。
　　沈家大?公子年幼時便被送去寒山寺養著，壹去多年，外人並不知內情，唯有與沈家走得較近的幾家得知，卻也?不知緣由，有人說沈家大?公子命中帶煞，需去廟中凈化，也?有人說沈家大?公子頗有慧根，得了佛緣，故而送去廟裏修行。
　　鄭家與沈家交往過密，鄭雪蘊與沈月澶乃手帕之交，故而知得壹些內情。
　　沈家大?公子沈瑯之事，就連沈家幾位小輩們都?知之不多，往日裏也?不敢妄議，今日聽到沈雪蘊這般提及，頓時大?驚，正面面相覷之時，這時，忽而聽到遠處響起了陣陣喧嘩之聲，打斷了亭子裏幾個姑娘們的竊竊私語。
　　只?見烏泱泱來了壹群人，壹個個人高馬大?的，十好幾個，原是外院來的沈家小輩，壹同過來給老夫人賀壽來了。
　　原本無?甚異常的，外院子弟每月要?過來給老夫人見禮，只?見今日那人群前頭忽有壹跑腿丫鬟戰戰兢兢飛快朝著戲臺子下跑了過去，因跑得太過匆忙，險些崴了腳，壹路跑到老夫人跟前時，遠遠看?著還?遭了婢女斥責，然而不知那跑腿丫鬟稟了什?麽?，竟見今日的老壽星沈老夫人竟由人攙著起來了，轉臉朝著那浩浩蕩蕩壹堆人群看?了去，引得臺下所?有人也?順著老夫人的方向看?了去。
　　涼亭裏頭各位姑娘們見了不由齊齊納罕看?了去，只?當是哪個大?人物來了，竟驚動老夫人親自起了。
　　下壹刻，便見遠處響起了熙熙攘攘的聲音，聽到有人喊道：“大?公子來了。”
　　“大?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