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洗鉛華(為有暗香來) by 七月荔
2025-4-16 17:24
見我手裏的燈籠滅了,仲溪午就從身邊的隨從手裏接過燈籠,獨自向我走來。
不過十幾步就到了我面前。
“妳來了多久?”我下意識的開口問。
“不多,也就半個時辰。”仲溪午開口。
看來我發呆實在太久了,都沒註意到他們那邊的動靜:“妳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妳向來都是嘴硬心軟,雖然別人以為妳對華深無情,但是他惹禍妳從來都沒有袖手旁觀,甚至還為他擋下皇兄的劍,我就知道……妳壹定會來這裏。”
仲溪午看著我,目光如同這月色壹樣溫柔,只聽他又開口:“我來晚了,淺淺。”
鼻子壹酸,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差點掉了下來,我趕緊轉開了視線開口:“皇上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給妳送件東西。”仲溪午從懷裏掏出了壹個卷軸模樣的物件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來,打開壹看——是和離的聖旨。
小心合上卷軸,我才看向仲溪午:“皇上可差個太監送來即可,何必親自跑壹趟。”
仲溪午看著我,燈籠的火光似乎映紅了他的面容:“是我想見妳了。”
手指壹緊,在聖旨的錦帛上劃出壹道痕跡。
“皇上這句話太不合規矩了,天色已晚,我還是早些回府裏了。”
倉促行了壹禮,我就越過他往山崗下走去,而仲溪午卻是不急不慢的跟在我身後,給我提著燈籠,千芷銀杏見此,也不敢上前,和仲溪午帶來的人壹起跟在我們身後壹段距離。
也不好開口趕人,我就又換了個話題:“那日宴席上行刺的黑衣人可有查到結果?”
仲溪午走到我身側,才開口說:“暫無頭緒,刺客後手處理的極為幹凈,被捕的全咬舌自盡,現場沒留活口,也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不過京城這幾日都已經開始戒嚴。”
“被捕的刺客衣著佩劍全都是統壹的嗎?”我皺眉開口。
仲溪午的腳步似乎壹頓,才開口問:“妳怎會有如此疑問?”
我腳步未停,開口:“只是那日見宴席上的黑衣人,配合很是不當。”
半晌後仲溪午輕笑了壹聲,聲音才響了起來:“淺淺,妳向來都是遇事處變不驚,讓我都止不住佩服。”
這句話太過曖昧,我也不再追問下去,只是開口:“皇上不願泄露不說便是,何必拿這種話……來搪塞我。”
然而右手卻被仲溪午握住,我對上他的眼眸,用力掙了掙,他卻越握越緊。
“就算此處無人妳也不能這樣逾矩,妳把我當什麽……”我語氣上也帶了幾分惱怒。
“妳不是向來都知道嗎?還拿規矩來壓我。”仲溪午並沒有因我的說辭松手。
左手握聖旨越來越緊,半晌後我才開口:“皇上這是什麽時候變了目標?”
“沒有變。”
“嗯?”我詫異的看向仲溪午。
只見他目光灼灼:“壹直都是妳。”
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這次仲溪午沒有再用力,我順利的縮回了手。迎著仲他毫不動搖的目光,只覺得喉頭發緊,我張了張嘴,穩了下情緒才說:“那牧遙……”
仲溪午眉頭皺了皺說:“為何妳總是會把牧遙扯到我身上?”
我低頭看著地上晃動的光影才開口:“是妳說的妳看她眼神和我不同。”
“當然不同。”仲溪午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因為喜歡而眼神不同的人壹直是妳,已經成親還惦記的人是妳,量尺寸做……衣服想給的人也是妳。從壹開始,都只有妳。”
手裏的聖旨差點拿不穩,只覺得自己心跳聲太響了,響到我耳膜裏全是“砰砰”的回響:“我…我可是……”
晉王妃三個字沒說出來,我就看到了手裏的聖旨,聲音戛然而止。
仲溪午似是看透了我心思,開口說道:“怕妳之前會因為身份有負擔,所以現在才來告訴妳,不過聰穎如妳,又怎麽看不出我的心思呢?還拿牧遙做借口在大殿上婉拒我。”
“既然皇上當時已經聽出了我意思,今日又何必前來……”我感覺手裏這個聖旨要被我□□爛了,好像聽說過聖旨是禦賜之物,損毀會重罰的。
“因為我放不下。”仲溪午無視我的抵觸開口,“所以我就還想再來問妳壹次,親口問妳可願跟我?”
心口有些酸疼,我開口:“皇上是在說笑嗎?妳我之間的身份,便是到了現在也是不合適的。”
要我做什麽?跟他進宮做妃子嗎?
“或許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都不適合說這些,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了,我只問妳願不願。若是妳心裏有半分我,這邊壹切都交給我,我會讓妳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邊。”
仲溪午開口,眼裏滿是柔和的赤誠,完全沒有我最初見他時的試探和戒備。
他右手執燈,向我伸出左手,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掌在月光下,照的我眼睛生疼:“淺淺,壹切都有我,只要妳願意,我的手就在這裏。”
仲溪午的話,還有話裏的感情我都清晰明了,可是我能握住這只手嗎?
若我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或者是真正的古代人,我會毫不遲疑的握住,可是兩者我都不是啊。
我現在已經不是做事只憑情感的年紀了,我和仲溪午之間隔了太多。先不說他和我價值觀相悖的三宮六院,就是我們現在的身份也是會有千重阻礙,我終究是嫁過仲夜闌,現在的我能以什麽身份入宮呢?
仲溪午是喜歡我,可是我不確定長年堆積的後宮生活,能讓他的感情剩下多少。即使是現代社會的壹夫壹妻制,也是會有很多離婚的,我不敢想在面對後宮日益更新的美人,他又能喜歡我多久呢?
迎著仲溪午如同潭水般寧靜溫和的眼眸,我的手越握越緊,就要將自己手心刺破。
感情若是被時間消磨殆盡,我又該如何自處?我的心思、我願不願意,在這重重困難下,都顯得已經沒那麽重要了。我想走向他拉住他,可是這起步太難太難了。
空曠的山崗突然響起壹陣倉促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到翠竹帶著淚沖我跑過來跪下,心裏壹跳,就聽她說:“小姐……小姐,求妳去看看華戎舟吧……他…他……好多血……”
聽她說出壹堆亂七八糟的話,我努力穩下心神,扶起她開口:“好好說話,華戎舟怎麽了?”
然而翠竹支支吾吾半天,哭著也說不完整,我心裏越發煩躁,拔腿就走。
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回頭看到仲溪午還在原地執著燈籠,手已經收了回去,只是看著我,目光未曾變過。
深吸了壹口氣我才開口:“今日多謝皇上前來送旨意,其他事我只當是沒有聽過,就……不必再提了。”
說完我行了壹禮轉身就走,不敢再回頭看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