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5章 心態

　　楊老頭的手藝咋樣、是不是內蒙獨家秘笈洪濤分不清，但烤出來的羊肉確實不孬。也沒什麽特別的手法，就是在院子裏架上壹小堆兒柴火，兩邊放上幾塊大石頭，然後把用鹽、花椒大料水腌過的羊肉穿在壹根棍子上，羊腿和野兔另外穿壹根，往石頭上壹架開烤。壹邊烤壹邊刷泡開的幹黃醬湯兒，啥孜然、五香粉都沒有。
　　吃的時候更簡單，壹人壹把小刀，烤熟壹層片壹層，嫌味道淡了蘸點黃醬湯汁。洪濤覺得吧，羊肉好吃的根源並不在烤制手藝，而在於羊肉本身。
　　這些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滿山找嫩草、嫩樹葉吃，渴了就喝山泉水，淡了就去巖石邊上舔土裏面的鹽分，壹口飼料都不吃，肉質必然和城裏賣的那些飼料催肥的羊肉不同。
　　雖然除了羊肉就是兔肉，再就是兩瓶水果罐頭，但是這頓晚飯三個人都沒少吃，興致也挺高。二兩酒下肚之後，楊老頭才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這位真不是少言寡語的孤老頭子，講起故事來壹點不比洪濤差，還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段子。對於洪濤和江竹意來說，段子越老越新鮮，聽得很有滋味兒。
　　洪濤沒那麽多老段子，就算有估計老頭也不樂意聽，更不能給他講自己在大宋朝是如何折騰的。幹脆，就講講自己和周家的故事吧，連帶著訊通、螳螂蝦、龍蝦網吧的發跡史壹起說。
　　這些內容對楊老頭也是新鮮事兒，據他說已經有九年沒正經去過縣城了，平時最多就是出山把夠歲數的羊處理給村子裏的人，然後帶回來點生活用品。
　　具體賣多少錢他根本就不操心，他也不靠這些羊生活。鄭大發每年都會來幾次，自己來不了就讓二球來，開著車把好幾個月的物質補齊，年年如此。
　　從這壹點上講，鄭大發是個很不錯的人，即便楊老頭已經壹點都威脅不到他、也幫不上他，依舊還念著當年的情分。在現如今這個社會裏，能做到這壹點的人不是說不多，而是少之又少。
　　“後生啊，妳可真是禍害，這簍子捅的確實不壹般。那妳們倆總不能和老漢我放壹輩子羊啊，老漢我是沒意見，可我這把老骨頭也陪不了妳們幾年。”
　　聽完了洪濤的故事，楊老頭也只剩下悶頭喝酒了。原本他還想幫洪濤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其它方面和仇家說和說和，現在他也沒招兒了。
　　“您放心，我們倆不會放壹輩子羊的。我估計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見分曉，有可能是我們倆亡命天涯，也可能是對方家破人亡，都說不定。”
　　“倒是您，萬壹被人發現我們在您這裏躲著，您的身份又不太過硬，保不齊會很麻煩吧？”這句話還真不是洪濤故作善良，他現在已經把自己和江竹意當成死人看待了，不想再多卷進來任何壹個讓自己看的過去的人，哪怕都不認識。
　　“我？呵呵呵……這麽多年除了大發子還是頭壹次有人關心我是不是死了。要不是我膽子小早就自己弄死自己了，這麽活著有什麽意思？”
　　“大發子勸過我好幾次，我還自己偷偷溜到縣城裏轉了轉。唉，老啦，出去也是那麽回事，瞎折騰啥，踏踏實實在這裏待著吧。哪天睡下去就醒不過來挺好，也別給我弄什麽後事，連埋都不用埋，我也沒臉去和她們娘倆睡壹起。”楊老頭幹笑了兩聲，眼睛看向了窗外，但沒啥焦點，空洞洞的。
　　“……”哀莫大於心死，楊老頭就是心死的人，對人生已經沒有壹點點期望了。到了這時候洪濤也沒什麽安慰的話好講，壹切全在酒裏吧。
　　“放心吧，沒人會找到這裏，知道這裏的人也都和我差不多年紀了。當年這裏斷了水源沒法種地，遷走的人大多去了東邊，縣城這邊沒幾戶。妳們倆隨便轉，只要自己不迷路待上幾年都沒問題。過幾天我趕著羊群出去壹趟，順便幫妳們打聽打聽。”楊老頭的情緒轉變的很快，心哀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兒，轉臉又開始安慰洪濤和江竹意。
　　“大爺，不是我嘴臭，凡事兒還是考慮周全點好。不怕壹萬就怕萬壹，萬壹真有人摸進來了，咱是不是得找個退路啊。”不怕死並不意味著送死，該做的準備洪濤還是願意考慮周到壹些。
　　這個村子太偏，偏有偏的好處，也有偏的壞處，就是壹旦被人發現就沒地方可逃了。洪濤有個毛病，幹啥事兒都不喜歡專註，必須留個後路，甚至幾個後路，否則心裏就不踏實。
　　“退路？我想想啊……有倒是有，可那地方是以前窖山藥的洞子，住人的話恐怕不能長久。”楊老頭並不在意洪濤的謹慎小心，仔細想了想，確定了壹個地方。
　　“遠不遠，能先去看看不？”壹聽說有合適的藏身地洪濤的興趣也來了，有點躍躍欲試。
　　“遠倒是不遠，站在洞頂上就能看到村子裏。不過望山跑死馬，要想過去得繞壹大圈。明天吧，我帶著羊群早點回來，咱們壹起過去看看。這壹說也得有五六年沒去過那邊了，搞不好已經成了獾子窩。”楊老頭沖著東邊壹指，也不知道多遠算不遠，聽他的意思應該是在目視範圍之內。
　　“成，您也累了，早點歇著吧。這兩瓶酒您就留著慢慢喝，最好每天晚上來這麽壹盅，別多喝，睡覺就不做夢了。”
　　老了就是老了，壹瓶酒剛幹掉多壹半楊老頭就有點打瞌睡。他平時就壹個人，這裏也沒有電，估計天壹黑就睡，半夜三四點鐘起床，和城裏人的生活節奏完全不壹樣。
　　也別說沒電，鄭大發不愧是前輩，準備的東西很齊整。屋裏的電器也不是二球瞎買，洪濤順著電線找到了電的源頭，壹臺汽油發電機、壹組汽車電瓶和壹捅汽油就放在東邊的柴棚裏。
　　不過鄭大發這個發電機顯然是工地上用的，個頭和噪聲都有點大，壹開起來估計楊老頭就別打算睡覺了。所以洪濤沒敢亂開，只打算等楊老頭出去放羊的時候開壹會兒，給電瓶組充充電就成。
　　就在洪濤和楊老頭把酒言歡、胡吹亂侃的時候，京城石景山壹家部隊招待所裏也有幾個人在喝酒。不過氣氛有點凝重，酒都是好酒，可喝的人沒有，全沈著壹張臉盯著桌子上的酒杯發楞。
　　“老溫，妳先說，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主座上是壹位穿著深色夾克的中年人，他的眉眼和周京有點像，不過在氣質上比周京強多了，壹板壹眼很是沈穩，就連說話都如泰山壓頂壹般，不怒自威。
　　“首長，這次的責任都在我，我請求處分。”姓溫的也在座，此時他已經換上了軍便服，坐在中年人左手第壹位。聽到提問立刻起身立正，雙眼平視大聲回答。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妳的工作還沒有做完，我想聽的不是處分，是辦法！兩個極度危險的罪犯就從妳眼前消失不見，這讓我們怎麽向人民群眾交代？人民軍隊是保衛人民的，妳們倒好，成了禍害，還有臉吃飯喝酒，我看妳們都該去好好學習學習了！”
　　老溫的恭敬態度沒換來同情，中年人直接把手拍在了桌面上，震得全部碗筷杯子都在動，同時幾個人臉上的肌肉也跟著壹起哆嗦了起來。
　　“大哥，咱能不打官腔不，有事兒說……”周京應該是唯壹沒膽戰心驚的主兒，首先他不是系統內的人，和保衛人民沒啥關系；其次他是家裏的老兒子，雖然無法接過父輩的旗幟，但老兒子向來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