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1章 有苦難言

　　“我先聽聽是什麽事兒，妳別抱太大希望，我自己還是個通緝犯呢，有家不能回，壹想起這件事兒我撕了妳的心都有！”現在該給李兵希望嗎？是得給點，但不能太多，必須讓他命懸壹線，否則還會和自己玩花樣。
　　“這次我把錢基本都弄出來了，給家裏剩的不多。原本打算過些年等大家都忘記這件事兒之後再想辦法把妻兒接出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可是這些錢我也不想白白留給別人，您看能不能幫我想辦法弄回去點給家裏？”
　　洪濤的話說得很直白，李兵也聽明白了，想壹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如果換成自己是洪濤，百分之壹千是不會留活口的，這種話說出來誰會信啊。
　　死是必然的，可真不甘心。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當除了為自己之外也是為了孩子，要是能僥幸留下那麽壹點半點的，讓孩子以後能有個好生活，死了也不算白死。
　　“妳就不怕我黑吃黑？”洪濤沒想到李兵還有這份心思，真是死要錢啊，服了。
　　“說實話，這筆錢托付給您比托付給我其他朋友靠譜的多。對他們而言這是筆巨款，可洪總您是幹大買賣的，我這點小錢也入不了您的眼。現在除了您我也沒別人可托付了，您肯定也不會給我和外面聯絡的機會。”
　　人壹旦沒了生的希望，也跟著沒有了諸多想法的幹擾，思路會清晰很多。李兵也是這樣，他左右這麽壹衡量，居然發現要殺死自己的人反倒是自己最能信任的人，這尼瑪和誰說理去啊。
　　“成，妳把銀行帳號和密碼寫給我，還有委托書，我會找律師出正式代理文件讓妳簽字。不過在這之前妳得讓我看到周家兄弟，不用抓住，只要看到妳就算完成任務了，後面的事兒辦成什麽樣和妳半分關系都沒有。”
　　洪濤還真不會去貪李兵的錢，更不會交還給國家。他的命自己拿走那是沒辦法，把這筆錢拿給他的家人算是壹種補償，好歹也是壹條人命啊，不虧。
　　“他們兄弟倆有很大可能去了斯威士蘭王國，那裏和中國沒有建立外交關系，調查行蹤會很困難。是不是最後壹站我就真不知道了，如果您現在去找的話我覺得還來得及。他們從我哪兒走了不過壹個月，再快估計也不能馬上離境。”
　　洪濤答應的痛快李兵信的也利落，直接就說出了周家兄弟的可能去向，然後身體壹軟，全身的力氣仿佛都消失了。現在他唯壹能依仗的就是洪濤的人品，除此之外啥也沒有。
　　“斯威士蘭？……他們兄弟親口和妳說的？”聽到李兵的回答洪濤整張臉都快皺到壹起去了。壹個萊索托就讓自己折騰了大半個月，差點連南非總統的關系都走壹遍，怎麽又改斯威士蘭了。
　　“不是他們說的，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接機的時候行李是我幫著取的，箱子上的標簽是斯威士蘭海關。他們在我那兒住了壹宿，走了以後我家的傭人收拾屋子，從床縫裏還找到了幾個斯威士蘭鋼镚，估計是從兜裏掉的。”
　　“我想他們應該是先去的斯威士蘭，找到落腳點之後才和我聯系，想看看我這裏有沒有更好的發展。”李兵怎麽說也幹過專業，腦子並不笨，思路很清晰。或者說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沒被逼到絕境上不想說。
　　“妳們是壹起出來的？”李兵的說法很和情理，洪濤暫時找不出漏洞，幹脆就先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聊點別的，看看能不能從側面印證壹下。
　　“不是，我比他們兄弟倆要早壹些，微點公司的案子十月初壹被披露我就走了。當時他們打算讓我去X省公安部任職，調令都有眉目了。”
　　“可我不想去，這明擺著就是讓我去頂雷的，與其被人弄死不如出來逃亡，多少還有條活路。”李兵現在是真走投無路了，也就真無所顧慮了，問啥說啥，不問也說。不說會郁悶死的，哪怕今天就得死也得說清楚再死。
　　“要是我我也走，妳的選擇很正確，如果還留在京城說不定現在已經畏罪自殺了。要是妳去了南方，很可能出車禍撞死。”
　　“妳是把周家和微點案聯系起來的唯壹證人，又是微點案的主要經辦人，這個雷妳不頂誰頂！可我有兩個小疑惑妳得幫我梳理梳理。”
　　“第壹、他們兄弟倆既然已經出來了，就說明國內的問題有點嚴重，幹嘛還要來找妳呢？第二、妳說妳是瞞著所有人偷偷溜出來的，甚至連家人都沒通知，可周家兄弟又是怎麽找到妳的呢？是他們先聯系的妳、還是妳主動聯系的他們，為什麽要聯系？”
　　李兵這段話讓洪濤找到了疑點，要判斷壹個人說得是實話還是瞎話，必須從頭到尾翻過來調過去來來回回的不斷揉搓，通過和其它相關事件的各種組合，用邏輯推，只要有推不通的地方就得劃個大問號。
　　“說起來壹言難盡，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幹嘛不好好在裝財處待著呢。是他們來先聯系的我，也不是聯系我，是我那個朋友。”
　　“他前些年也在京城倒騰批文，後來出了點麻煩，還是周川幫著平的事。雖然人已經過來快十年了，但他和周川在生意上還有聯系。”
　　“他們這些人都是人精，結交很廣，即便出來也不會像我壹樣舉目無親。哪怕就算家裏徹底倒了，只要手裏還有錢照樣能混得不錯。”
　　“為什麽要聯系我我也想過，無非就是看看我過得咋樣，有沒有混不下去被迫回國的可能。如果有就得想辦法先穩住我，等他們安定下來之後再想辦法除掉我，我只要還活著不僅周家睡不踏實，估計還會有人心裏打鼓。”
　　看到洪濤還遞過來壹根煙，李兵連客氣都沒客氣，點上就狠嘬了兩口，壹邊往外噴吐著煙霧壹邊談了談內心的感受。
　　“那妳怎麽不想辦法再換個地方呢，就這麽等著人家上門來把妳滅了口？妳不會不知道周家會派出來什麽人，那些人我可見過，弄死壹個人和踩死壹只螞蟻沒什麽區別。”
　　“我這樣的他們壹個人能打趴下三四個，就算妳常年雇保鏢也沒用，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李兵說的很輕巧，就像是在講故事。洪濤聽著卻不太容易，越說越不和邏輯了。
　　“換地方……我當然想過，要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國家裏待著。不怕洪總您笑話，離開我這個朋友幫忙我是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在這裏等死。我不像您交際面這麽廣，英語都說不利落，住個店都費勁，對外國法律壹無所知，還能跑到哪兒去？”
　　“認了，這就是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壹說起出來逃亡的經歷李兵滿滿的都是惆悵。他的年紀比洪濤小舅舅大壹點，也已經屬於老壹代人的範疇。
　　這代人裏除了個別情況之外普遍都存在壹個弱點，那就是文化教育水平低。在他們上學的時候正是中國最鬧騰的時期，老師都被打倒了，學長、學姐們都上山下鄉了，革命還革不過來呢，哪兒有時間學習。
　　在改革開放以後這種人只要有背景、有門路，照樣能身居高位。但有壹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別離開系統、別離開體制。先不說出國混，讓這些人脫離家庭背景去外企裏試試，不出壹周就得被炒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