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三章 上智下愚

　　牛家窪，北風呼嘯。
　　小屋中，寒氣襲人，哪怕火爐燒的再旺也沒用。正如周煌和桓道濟，任那商赟說的再慷慨激昂，都壹樣無動於衷。
　　說白了，兩人雖然如今落難江湖，但當年都是最頂尖的世家大族出身，對士庶之間的天塹鴻溝，認識的再透徹不過。根深蒂固的觀念，讓他們根本沒法相信，這個庶族地主富商組成的所謂‘寒社’，能鬥得過強大無比的門閥。
　　“聖人雲，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也。”周煌看著商赟，緩緩搖頭道：“士族和庶族的天壤之別，是改變不了的。”
　　“聖人是說過，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也。”商赟卻斷然搖頭道：“我卻不認為他說的是士庶之別，而是後人為維護士族門閥的統治，曲解了他的意思！”
　　“那聖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桓道濟饒有興趣的問道。
　　“上智，是說最高等的智慧，下愚，是說最不堪的愚蠢！”商赟的目光無比堅決道：“人和人確實差別巨大，永遠不會壹樣。但這種差別，應該來自於這個人本身是智慧的，還是愚蠢的。而不該只由其出身決定！”
　　“但現實就是如此，只要妳出身於門閥大族，管妳多愚蠢，都會高高在上。只要妳出身於寒門庶族，管妳有多少智慧，也依然無法出頭。”周煌沈聲道。
　　“現實雖如此，但最高等的智慧，是永遠向上的。無論自己處於哪個階層，我們這種人都堅決不能承認這種不公平的現實！我們要矢誌不移的去改變它，絕不能讓那些不堪的愚蠢，淩駕在我們頭上！”商赟胖胖的臉上，激動地腮幫子壹顫壹顫，看上去頗為滑稽。說出的話來卻是慷慨激昂。
　　“好壹個永遠向上的智慧，”周煌哂笑壹聲道：“商老板是因為怎麽向上都上不去，才想要改變的吧。”
　　“周莊主……”那帶著兩人前來的男子，聞言眉頭壹簇。這次寒社有機會招攬到兩位天階大宗師，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可不能讓兩人壹見面，就和商老板鬧僵了。
　　“無妨。”商赟卻淡淡壹笑，坦然的看著周煌道：“不錯，我是想走壹條看似更簡單的道路，但人家不給我這個機會，所以我也只能舍近求遠了。”說著他壹字壹頓道：“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停下向上的腳步！”
　　“商老板的雄心，令人十分欽佩。”周煌卻不是那麽好被說服的，但他此次前來，並非是跟商赟擡杠的。是以淡淡壹笑，便話鋒壹轉道：“至於我們二人理不理解，並不重要。只要商老板能幫忙救出我的族人，我就願效犬馬之勞。”
　　“柏柳莊蒙難，純是因為我家殿下而起，”桓道濟也正色道：“如今雖然我家殿下已歿，但柏柳莊的情不能不還，我會和周莊主共進退。”
　　兩人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十分清楚，我們雖然不同意妳的觀點，但只要妳幫我們把人救了，給妳賣命是沒問題的。
　　商赟何等人物？明白了兩人的意圖，便不再徒勞的試圖說服他們。只見他自嘲的壹笑，便將心中不快拋到腦後，像什麽都沒發生壹樣，對兩人愁眉苦臉道：“妳們讓我救的，可不是壹兩個人，而是柏柳莊好幾千人，這可不是件容易事兒啊……”
　　“不然的話，我們有必要向妳求助嗎？”桓道濟冷笑壹聲，這位昔日讓北朝聞風喪膽的元帥，焉能看不出商老板開始討價還價了。
　　“寒社確實有能力辦到，但在此之前，二位要先交個投名狀。”商赟見狀，索性直截了當道：“辦成了這件事，兩位就是自己人，那麽兩位的事情便也是寒社的事，自然責無旁貸。”
　　“說吧，什麽事？”周煌點點頭，為了救出自己的族人，他什麽事都願意幹。
　　“這幾日，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傳說皇室寶藏重見天日，”商赟便沈聲道：“據可靠消息，緝事府已經抓住了發現寶藏的盜墓賊，各閥都在緊盯著緝事府。只要他們稍有動作，各閥的大宗師肯定會聞風而動。”
　　“商老板也想打皇室寶藏的主意？”周煌語氣有些嘲諷道。
　　“不會的，皇室和各閥肯定傾盡全力，就是有寶藏，我們也得不到的。”商赟淡淡道：“但我們可以將其毀掉，讓他們全都埋葬其中。”
　　“那確實比得到寶藏，要容易壹些。”桓道濟緩緩點頭，寒社沒有不自量力的圖謀寶藏，讓他覺得這個組織還算有些道行。
　　“壹舉除掉若幹天階大宗師，這對門閥士族將是無比沈重的打擊。”商赟雙目寒光綻射道：“而且可預見的是，壹旦出現這種情況，各閥將陷入相互猜忌、嚴重內耗的局面，這對我們寒社來說，將是天大的好消息。”
　　“道理沒錯，但是怎麽可能辦得到？”桓道濟略壹思索，緩緩搖頭道：“僅憑我們兩個大宗師，是遠遠不夠看的。”
　　“個人的武力雖然重要，但決定成敗的是上智。”商赟淡淡壹笑，智珠在握道：“我已經有壹套計劃了，兩位只要依照行事，便可壹舉成功！”
　　說著，他便將自己的計策，向兩人和盤托出。周煌和桓道濟認真聽完，不由對視壹眼，然後緩緩點頭。
　　……
　　商赟的消息的確極其靈通，他告訴周煌二人，緝事府已經捉住盜墓賊時，左延慶才剛剛向初始帝稟報此事。
　　長樂殿寢宮中，初始帝腿上蓋著厚厚的毛毯，似乎十分畏寒。他的臉色更是壹片肅殺，壹邊撫摸著冰冷的黃玉如意，壹邊聽左延慶的稟報。
　　“啟稟陛下，緝事府已經將那盜墓賊擒住。連夜審訊之後，其供述說，此物出自邙山的壹處王侯墓穴之中。”只聽左延慶輕聲說道：“據其所言，當時壹起進去的是五個人，還沒有深入內部，其余四人就死在機關下，只有他壹個人逃了出來，唯壹的收獲就是這塊令牌。”
　　“這樣啊……”初始帝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幾分，冷聲問老太監道：“妳認為，那盜墓賊的話可信嗎？”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左延慶輕聲道：“還需要去邙山實地查看壹番。”
　　“邙山？”初始帝緩緩點頭，又問道：“什麽位置？”
　　左延慶便拿出壹副邙山地形圖，將那盜墓賊交代的位置，指給初始帝看。
　　“距離高祖皇陵很近了。”初始帝看後，微微皺眉。卻也更加相信寶藏就藏在此處……皇陵有龐大的地宮，二十萬民夫足足在地下修了十年，直到高祖駕崩還未完工。高祖皇帝確實有可能借著修地宮的機會，將寶庫建在皇陵附近的地下深處。這樣就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麽誰也不知道那寶庫建在何處，又是何時所建的了。
　　想到這兒，初始帝擡頭看看左延慶道：“事不宜遲，明日妳便帶人去探查壹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