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天女回山

　　張玄壹回到天師府時，已是過午時分。
　　趙玄清早就備好了新鮮的泉水，和用茯苓、黃精、何首烏、枸杞子、天門冬等名貴藥材炮制的丹丸數枚。
　　他親自伺候著師兄凈面洗手後，又服侍張玄壹就著泉水服下那幾枚丹丸。
　　然後張玄壹閉目搬運壹周天，將藥力完全煉化後，方緩緩睜開眼。
　　趙玄清只見張玄壹明明就坐在自己眼前，卻讓他有壹種‘人在此處、亦不在此’的縹緲之感，好像伸手去觸碰張玄壹，壹定會落空壹般。
　　“師兄真乃神仙中人也。”趙玄清雖是玄字輩裏，武功最差勁的壹個，但頭腦之精明、見識之廣博，絕非太室山那班老道可比，否則也不會被張玄壹派來洛都坐鎮。
　　“我心裏這麽多牽絆，如何做的了神仙啊。”張玄壹接過趙玄清奉上的泉水，輕呷壹口道：“這兩日在洛都煩躁的很，快點了卻此間事，早日離開這紅塵之地才是正經。”
　　“真是難為師兄了，要跟那幫蠅營狗茍的權貴周旋。”趙玄清嘆了口氣，又問道：“不知今日和夏侯霸談得怎樣？”
　　“正要說來，請妳幫忙參詳。”張玄壹對初始帝和夏侯霸絲毫不假辭色，對身邊的道士們卻和藹的緊。他便喝著泉水，將與夏侯霸達成的協議，簡單扼要講給趙玄清聽。
　　趙玄清聽得十分仔細，聽完又認真的思考了好壹會兒，方低聲道：“這樣壹來，皇權徹底旁落，怕是會被任意廢立的。”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但廢立之權不在夏侯閥，也不在洛都城，而是在我太室山。”張玄壹微閉雙目，用最輕柔的口氣，說著最霸道的話語。
　　“我在壹天，這件事就不會有變化。將來等我問道先天，新帝受箓方能登基，將成萬世不易之法，妳們只需蕭規曹隨便能保我天師道千年道統。”
　　“我天師道大興，全靠師兄壹己之力啊！”趙玄清感動的熱淚盈眶，誠心實意道。
　　“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張玄壹淡淡應壹句，又吩咐壹聲道：“我已經同意了天女和夏侯榮光的婚事，妳可以著手準備了。”
　　“啊？是嗎？”趙玄清不由吃了壹驚，他雖然整天慫恿著天女和京中才俊來往，卻從沒想過在天師道有崇高地位的天女，會真的嫁給那些汙濁不堪的門閥子弟。
　　“天女素來壹心問道，只怕壹時會想不通啊。”
　　“這是夏侯閥的條件，不和本教聯姻，他怎麽會甘心讓出廢立之權？”張玄壹面無表情道：“天師道上下都當以本教利益為重，天女也不例外。”
　　“這……是。”趙玄清有心替天女擋壹擋，可他師兄素來說壹不二，能向他解釋壹句已經是極限了。趙玄清哪敢再絮言？
　　“馬上傳令召她回山，我會親自對她分說的。”張玄壹說完閉上了眼。
　　“是。”趙玄清趕忙應壹聲，悄然掩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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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太室山，陡峭的山道上漆黑壹片，空寂無人。
　　忽然，山道上出現了壹個白色的身影。那人手中沒有任何照明之物，卻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不壹時便來到了天師道的山門前，這才收住了腳步。
　　“什麽人？”山門前的守山道士，這才發現有不速之客，趕忙大喝壹聲。
　　十幾名道士舉著刀槍弓箭，提著燈籠圍了上來。
　　待看清來人時，他們卻趕忙驚喜的跪地，七嘴八舌道：“原來是天女回來了，見過天女！”
　　鬼知道天女在天師道小道士們心裏，是多麽崇高和聖潔的存在，甚至比張玄壹還要重要……
　　“嗯。”天女點點頭道：“我回來了。”
　　“快快稟報掌教真人，天女回來了！”馬上有小道士沿著漢白玉的石階，穿過層層樓門，朝著那座高高在上的大殿奔去。
　　西漢年間，天師道便在太室山上開設道場，但規模遠不及今日十壹。乃是張玄壹協助高祖壹統大玄，天師道獲封國教後，才在太室山上大興土木，役使民夫工匠達二十余萬人，花費高達千萬貫，用了整整八年時間，最終才建成了如今遍布太室山的八宮、二觀、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巖廟的龐大建築群。
　　尤其是那座冶銅為殿，並飾以黃金的三清大殿，白日裏在陽光下金碧輝煌，十幾裏外都能看萬丈金光閃耀於太室山頂，仿佛無時無刻不在向世人誇耀著天師道的輝煌壹般。
　　此時天黑，三清殿內外依然燈火通明，徐玄機和百裏玄武，正對著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發愁。
　　“掌教，這真是師兄的意思？”百裏玄武壹臉不解的問道。
　　“玄清膽子再大，也不敢假傳師兄法旨的。”徐玄機點了點頭。
　　“師兄為什麽要答應夏侯霸那廝的要求？難道別人怕夏侯閥，我們天師道還怕他不成？”百裏玄武有壹種自家珍寶被人奪走的感覺。
　　其實不只是他，徐玄機、趙玄清也都有同樣的感覺。
　　張玄壹不會將自己的奇恥大辱弄的人盡皆知，故而就連徐玄機等人都不知道，蘇蕓和孫元朗的事情。而且為了天師道的體面，他們都有意無意忽略了當初的疑點，選擇相信張玄壹的說法——蘇蕓師姐是因為懷孕時動了胎氣，走火入魔而死的。
　　所以在他們看來，張玄壹是因為蘇蕓之死，而對天女壹直十分冷淡。雖然礙於張玄壹的態度，他們也不會太過寵溺天女，卻總是對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有壹份舔犢之情在裏頭的。
　　現在，張玄壹卻不跟他們商量壹句，就要將天女嫁給夏侯榮光，他們自然心裏不痛快了。
　　徐玄機知道，這種骯臟的政治聯姻，是沒法跟這個武癡解釋清楚的。便含糊道：“師兄自有他的打算，再說夏侯閥乃天下第壹門閥，夏侯榮光又是夏侯霸的嫡子嫡孫，配我們天女也勉強說得過去……”
　　“屁……”百裏玄武不以為然的啐壹口道：“那小子居然投機取巧接受灌頂，更可笑的是作了弊還輸給別人，他已經廢了。”
　　在百裏玄武眼中，不能練到天階的武人，就是廢了……
　　正說話間，便聽外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小道士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道：
　　“啟稟掌教，天女回來了！”
　　“哦？”徐玄機聞言壹楞，他還正發愁該去哪裏把天女找回來，沒想到天女自己就先回來了。
　　“師兄真是神機妙算，已臻天人了。”百裏玄武敬畏看壹眼手中的信紙，不敢再置喙張玄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