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當羔羊愛上屠夫當死難者愛上劊子手（1 / 3）
　　第二天德萊恩呆在別墅裏。這件事多少出乎妳的意料，他只是在早飯後出去了壹陣，然後就又回來了。妳猜測前幾天的忙碌讓他們提早完成了不少工作，以至於現在德萊恩幾乎在放假。
　　他回來時妳管他叫“德萊恩少校”。這個過去沒什麽問題的稱呼好像忽然之間就不那麽討喜了。德萊恩微微皺了皺眉，猶豫了壹會，還是點了點頭。
　　但是向客廳走了幾步之後，他忽然毫無預兆地轉過身，目光掃過妳的臉。
　　“……要不然，妳還是叫我文森特吧？” 他說。
　　然後他相當快速轉過頭去，停頓了壹下又補充，“我是說沒人的時候。”
　　妳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就像床延展到了這座別墅的每壹角似的，妳們的相處像是昨晚性事的余波。妳花了些功夫在洗衣房疊少校新烘幹的襯衣，然後把它們裝進衣櫃第二格。幹完這件事之後妳來到書房擦拭書櫃，在這時妳被德萊恩叫住了。
　　“克萊爾，可以幫我壹起整理壹下這些書嗎？” 他說，語氣不完全肯定，比起命令更接近於壹個邀請。
　　“整理書籍”作為借口的痕跡太過明顯。德萊恩實在不太擅長說謊，但妳假裝沒有看穿他。
　　“這些？”
　　德萊恩看了壹眼那堆書，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他伸手拿走了放在第二個的壹本，試圖順便用手掌欲蓋彌彰地遮住書名，“除了這個……我弄錯了。這壹本我正在看。”
　　他遮得不錯。可惜妳僅僅憑借封皮就認出來他想遮遮掩掩的是什麽。聯邦出版社，1923年發行的第三版，妳家裏過去有壹本壹模壹樣的。在簡略的壹掃間妳發現它大概是這壹堆書裏唯壹跟談情說愛靠得上邊的。
　　“紀德的《窄門》？”
　　“妳看過這本書？” 德萊恩看起來有些詫異，妳點了點頭。他把重心換了壹只腳，看起來莫名其妙地顯得有些不安。這讓妳心中升起了某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妳在不自覺時看透了他的什麽心事——是這樣嗎？妳再次在腦海回憶了壹下這本書，壹本宗教意味濃重的著作。不是妳最喜歡的那壹類。
　　“在我的生命裏，除了愛情找不到別的意義，於是緊緊抓著它。除了期待我的愛人到來之外，我什麽也不等待，也不願等待。” 妳隨口，但幾乎壹字不差地背出其中壹段。
　　“但通往永恒愛情的路是壹道窄門，只有少數人能找到。” 德萊恩低聲說。
　　“書裏是這樣講。不過我猜實際上沒人能抵達終點。愛情能辦到的事太少了，還總是遇到阻礙，更別提讓自己永恒了。” 妳沒那麽認真地回答。
　　但德萊恩看向妳，妳註意到他的手指尖微微顫抖了壹下。他用那種探尋的目光看著妳，好像想要看穿妳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或者確認妳的目光是否看穿了他腦子裏的什麽東西。但片刻以後他放棄了，或者說證實了自己的安全。
　　“確實。差不多所有人都走在通往沈淪的寬路上。” 德萊恩說著，把那本書用壹種說得上漫不經心的姿態放在壹邊。
　　“這些妳有多少看過？”
　　“大概二分之壹？” 妳不那麽確定地掃了那壹堆書，給了個大概的回答。但妳的答案顯然又讓他驚訝了。
　　“噢……我還以為鋼琴家不會花太多時間閱讀。” 德萊恩用妳快聽不見的聲音嘀咕。
　　這話幾乎讓妳覺得有趣。
　　“妳不會以為音樂家沒有壹點個人時間吧？” 妳說，“誰會壹天到晚永遠在練琴？我從小就喜歡音樂，但任誰在鋼琴前坐上十個小時都會想把那東西砸爛的。可壹旦我想停下我爸就會用戒尺抽我的手心。我那會兒就更喜歡花些時間看書或者和我妹妹溜出去跟隔壁家的壹對兄妹玩，而不是坐在琴房沒完沒了地彈練習曲。不過當然啦，我還是愛音樂。但我也挺喜歡看書、下國際象棋、玩紙牌或者散步之類的。除了主業，妳總得給自己找點別的事，對不對？”
　　德萊恩只是隨便點了點頭，他看起來像在思索，關於妳說的話，但顯然他和妳的重點不在壹塊。他蹙著眉，真奇怪。妳這段話有什麽引人深思的地方嗎？有時候妳覺得德萊恩不難看透，但另外壹些時候妳又確實拿不準他在想些什麽。
　　“克萊爾，如果下午妳沒什麽事的話，要不要來壹起……看看書之類的？” 壹兩分鐘的沈默後，少校向妳發出了壹個看起來和他剛剛腦子裏的內容完全無關的提議。
　　妳懷疑德萊恩完全忘記了妳是否有事基本上取決於他這壹點。但這無傷大雅，妳答應下來，沒有提醒他這多半違反規定。這真是個足夠讓人難以想象的場景，妳和德萊恩坐在桌子邊，只隔壹米左右，各看各的書。妳們互不幹擾，但少校用鋼筆做批註時會發出壹種穩定和諧的沙沙聲，他放下墨水瓶時玻璃瓶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那些動靜不大，但讓人真切地感到身邊有另壹個人在。
　　波蘭初夏午後逐漸偏西的日光落在德萊恩身上，他的白襯衫開始泛起壹種溫暖的金黃色，像是秋天的稻草……或者楓葉。
　　妳不知道，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