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靈魂之舞

　　秋萍靜靜地聽著，目光裏流露出了佩服之色，道：“張先生，原來妳是茶道高手，說得真好，日本人的性格的確和他們的茶道是壹樣的，為了達到目的不計手段，甚至有可能通過自虐的方式來做到。”
　　方寶哈哈大笑起來道：“我是有幸遇到了壹位中國茶道的名師，這些話也是他說的，我是個草莽，雖然會玩幾下功夫茶，但大道理是不怎麽懂的。”
　　秋萍道：“既然張先生得到過中國名師的指點，對於茶道壹定很精深了，改天有機會壹定要向妳請教。”
　　正說著話，便見到寧鈴帶著淩展和歐陽光進來了，而歐陽光的臉上流露出興奮激動之色，自然是萬萬想不到今日能夠親眼目睹香姬的表演。
　　當淩展與歐陽光在方寶下首的兩個木案坐下，秋萍便去給他們敬茶了，寧鈴沒有出去，而是在後面跪坐，要知道香姬極少表演，就算每月偶爾的壹兩次演出，她只是壹個普通學徒，當然也沒有機會看到。
　　寧鈴離方寶只有不到兩米，見到香姬壹直沒出現，他忍不住回頭道：“寧鈴，櫻子小姐怎麽還沒有出來？”
　　寧鈴低聲道：“蕓者要演出，化妝和服飾是很麻煩的，妳稍等等，櫻子小姐肯親自表演，已經很給妳面子了。”
　　……
　　方寶只得等著，直到秋萍給淩展和歐陽光敬了茶，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才見到前壁的壹道門被推開了，五名男子魚貫而出，這些男子個個身體瘦削，頭發花白，臉帶皺紋，年紀應該在六七十歲以上，而他們手裏，各捧著不同的樂器，走到了正前方，先擺好樂器，向著方寶等人曲膝跪地深深鞠了壹個躬，重新拿起樂器後，由中間壹名拿鼓的人發出了壹聲悠長的吆喝，其余四人便開始齊奏，絲竹鼓樂之聲頓時喧於壹堂。
　　寧鈴知道方寶是主客，而老板肯親自演出，他的來頭估計不小，自然要幫著招待貴客，估計他不懂樂器，便移了移身子，靠近了他道：“張先生，這五個人都是有名的樂師，用的是日本傳統的樂器，分別是三味線、尺八、太鼓、還有十七弦琴、薩摩琵琶，這些樂器多數都是唐朝時從中國傳到日本的，不過幾千年經過了些修改，已經別出壹格，倒是中國壹些樂器已經失傳，再沒有人練習。”
　　方寶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裏也在感慨中國對日本的影響之大已經完全融入了他們的生活之中，就像是這個國家的母體，而多數日本人卻對中國懷著仇意或者狼子野心，也難怪變態狂層出不疊了。
　　正思想之間，壹個人走了出來，只見她穿著五彩繽紛，衣服上繡著松鶴圖案，極其考究的華麗和服，而除了艷麗華貴之外，那和服與普通和服還有壹個區別，那就是下擺特別的長，就像是他在影視上看到的那些古時候的公主或者女王，非常的氣派。
　　明白是那香姬櫻子小姐出來了，只瞥了壹眼服飾，方寶的目光就聚集在了她頭部，只見她梳著高高的髻子，髻子上的釵簪非金即玉，和她的服裝壹樣繁復，而她的容貌，和別的蕓者相同，被厚厚的壹層脂粉遮擋著，只有壹張嘴唇紅艷如丹，而她的臉形是極標準的瓜子臉兒，脖子細長猶如天鵝，在那脂粉後的容貌，應該是很美的。
　　那櫻子小姐手裏還拿著壹柄扇子，走著小碎步，輕盈的到了離方寶三米遠的空地上，深深地望了他壹眼，右臂很優雅的壹揮，那扇子就展開了，上面畫著的是壹個戴著盔甲的日本將軍模樣，但奇怪的是，那人像上竟沒有五官，而她目光隨著扇子轉動，便開始舞蹈起來。
　　說實話，方寶真是沒有多少藝術細胞，對美學也沒有多少的鑒賞能力，在看到門外迎客的那兩名藝伎時，他就覺得這種塗著厚厚脂粉抹著鮮紅唇膏的化妝像女鬼壹樣，如果是在中國晚上出現，壹定會駭死人或者被那些老婆婆端著狗血潑，此刻，櫻子小姐已經完全沈湎於了舞蹈之中，身子在隨著扇子舒展輕移，動作相當的慢，也相當的優雅，方寶知道她肯定跳得很好，但對於他來說完全看不懂，自然也不知道欣賞，估計看久了肯定要打瞌睡。還好這是免費的，否則讓他花五萬美元來看，絕對壹出去就要大呼上當。
　　他側頭去看了看淩展和歐陽光，淩展的審美觀和他是大哥別說二哥，兩個都差不多的，神情裏也頗有失望和不以為然之意，倒是歐陽光目不轉睛的瞧著櫻子小姐的表演，雙掌還不時隨著樂器聲撫動，壹臉的沈醉，看樣子非常欣賞喜歡。
　　……
　　寧鈴才開始學蕓者表演，當然知道其中的功力高深之分，當櫻子壹出現，舉手投足都讓她心曠神怡，留心琢磨，瞧著方寶的頭轉來轉去，連忙低聲道：“張先生，櫻子小姐表演的是《扇夫人》的故事，妳看她的舞多麽的美，多麽的有韻味，恐怕全日本能夠超過她的沒幾個啦。”
　　方寶能感覺到這櫻子小姐的動作是很美很雅，可是就是看不出有什麽韻味，聽著她這麽壹說，倒有了興趣，道：“哦，妳說說，這故事是什麽意思？”
　　寧鈴道：“《扇夫人》是日本壹個有名的傳說，說是在德川時代，有壹名美智的貴族小姐暗戀上了壹位將軍，那個將軍人長得英俊，打仗又很厲害，意氣風發，身邊有許多妻妾，根本沒有註意到她，但後來的壹場大戰之中，那位將軍戰死了，他的妻妾有的被人搶走，有的另外嫁了人，只有這位美智小姐還天天思念著這位將軍，甚至還在扇子上畫了這位將軍的肖像，自己舉行了壹個儀式嫁給了這柄扇子。而從此以後這柄扇子就壹直跟著美智小姐，直至終老。美智小姐雖然沒有真正的跟男人同床共枕過，但她嫁給了扇子，因此就叫《扇夫人》。”
　　這是壹個淒美而滿是遺憾的愛情故事，方寶也好生的感慨，此刻他再去看那櫻子小姐的表演，卻見她手撫那畫著將軍像的扇子，眼神癡迷淒麗，壹付纏綿之態，就像那扇子真是她最心愛的男人壹般，當真是觸人心靈，讓人有壹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才知道，這蕓者表演並非自己剛才感覺的那樣無聊，只是自己不懂欣賞罷了。
　　默默地看著，他忽然想起壹事，對寧鈴道：“不是說香姬身上有壹種很特殊的香味嗎，我怎麽沒有聞到？”
　　寧鈴微微壹笑道：“當然有，張先生，妳再等等就會聞到了。”
　　方寶點了點頭，又看起那櫻子小姐的表演來，初次看這種表演的人的確是需要人講解的，在聽了《扇夫人》的故事之後，當他靜下心來，瞧著櫻子小姐完全投入的表情神態，舉止動作，似乎也走入了那段充滿淒美與遺憾的愛情之中。
　　就在這時，壹陣微風從堂外吹來，方寶的鼻子裏忽然間傳來了壹股香味，這種香味很奇怪，有些像茉莉，有些像玫瑰，甚至還有些像百合，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壹種，而且很是清淡，在微風中若有若無，可是讓人卻忍不住去深深的呼吸，想讓那香味鉆進自己身體裏的每壹個毛孔。
　　他這才知道，香姬真是名不虛傳，如此特殊，讓人不停想深深呼吸的香味，如此精湛優雅的表演，的確是罕有的壹個女子，花上五萬美元甚至更多是值得的，如果換上別的蕓者演出，估計他很難領會到這種技藝的妙處。這就像是茶道壹樣，換成才從山村裏出來的方寶，同樣也區別不出自己泡的茶和茶藝師泡的菜有什麽區別。
　　正在不停的翕張鼻孔聞香味，希冀著再來壹陣清風，那櫻子小姐的表演卻到了尾聲，只見她掙紮著壹臉痛苦的漸漸伏倒在地，似乎是病魔纏身，卻把手裏的那柄扇子緊緊地摟在了懷裏，但掙紮卻越來越慢，越來越輕，最後完全不動了，自然是已經香消玉殞，與扇子裏的那位將軍在另壹個世界續緣去了。
　　看到這裏，方寶良久沒有說話，而他身後的寧鈴已經是滿面淚痕，甚至那五名奏樂的老樂師滄桑的臉上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之情，顯然都被櫻子小姐的表演感染到了。
　　……
　　在地面靜靜的躺了半分鐘左右，那櫻子小姐便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著方寶鞠了壹個躬，身子這才緩緩後退，消失在進來的那道側門裏，而五名老樂師也跟著鞠了躬，然後退出。
　　此刻，寧鈴抹幹了臉上的淚站起身來道：“櫻子小姐不愧是櫻子小姐，我要練到她這種境界，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張先生，我今天是跟著妳沾光了，不過還是有些可惜。”
　　方寶剛才沈湎於櫻子小姐悲情的表演，在她鞠躬退出時甚至忘了鼓掌，正在後悔覺得失禮，聽到寧鈴這麽說，不由得道：“哦，有什麽可惜的。”
　　寧鈴道：“櫻子小姐號稱歌舞雙絕，聽說她的嗓音比黃鶯還要好聽，《扇夫人》也是她最拿手的節目，有壹段歌唱的部分，可惜她今天沒有露嗓，不過我們也應該知足了。”
　　方寶去看歐陽光，見他坐在地面望著櫻子小姐消失的那扇小門，神情癡迷，大有失魂落魄之意，頓時搖了搖頭，走去壹把拍在他的肩上道：“光哥，人都走了，要不要去多謝壹聲。”
　　歐陽光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當然，當然該去的。”
　　剛走身走到門口，卻見秋萍過來向著方寶壹躬道：“張先生，櫻子小姐正在卸妝，她說想和妳共同用餐，不知道妳是否能夠留步。”
　　方寶壹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行蹤暴露，這櫻子小姐是山口組的人，和他有著共同的敵人，就是白鳥家族，親自出來表演是想拉攏自己，而他也有合作的打算，更何況好奇這個女人厚厚脂粉下的真實面容，聽秋萍這麽壹說，便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我這兩位朋友也餓了，能不能壹起。”
　　秋萍道：“實在對不起，櫻子小姐吩咐了，只請張先生壹人壹起用餐，不過妳這兩位朋友，我們會好好招待的。”
　　說到這裏，她便對站在壹旁的寧鈴道：“鈴子，妳帶這兩位先生到外面去招待用餐，他們想吃什麽盡管點，櫻子小姐說全部免單，如果他們還想看表演，也可以安排。”
　　寧鈴點頭應是，就帶著淩展和歐陽光出去了，而歐陽光在離開之前，拉著方寶輕聲道：“櫻子小姐有可能知道妳龍盟盟主的身份了，不過我看她是友非敵，而且誠心在結交我們，山口組近年來雖然衰落了，甚至快要退出東京，但他們的整體實力仍然不在白鳥家族之下，阿寶，要對付白鳥家族，這可也是我們的機會。”
　　方寶知道歐陽光也想到了這壹點兒，點頭“嗯”了壹聲，便跟著秋萍走進了木屋裏最裏側的房間，卻見裏面壹個小小的客廳，布置得古色古香，很是清雅，不過秋萍並沒有停下來，而是領著他又進了裏面壹間屋，卻見是壹間臥室，裝修甚是簡單，木地板上安著壹張榻榻米，不遠處有壹個青花瓷瓶插著白黃兩色的菊花，而屋子裏並沒有人。
　　……
　　秋萍請方寶稍等，又走進了右側的壹道小門裏，過了壹陣才出來對他壹躬道：“張先生，櫻子小姐在裏面，請妳進去吧。”
　　方寶點了點頭，便跨步向那扇小門走了進去，不過在行走之間，卻是暗暗凝神聚氣，雖然估計那櫻子的目的有可能是要拉攏自己對付白鳥家族，但這只是估計，身在異鄉，敵我不明，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十來步之後，他就進入了那道小門，頓時見到裏面水氣繚繞，竟然壹個浴室，而在浴室的正中，有壹個大木桶，壹個女子坐在木桶內，背對著他，披散的濃濃秀發遮擋住了她的整個後背，而此刻她的右手拿著壹個紅色的木瓢在緩緩的淋著自己的長發，那手臂雪膩纖細，好生的誘人。
　　此刻，方寶又聞到了那種茉莉玫瑰蘭花混和的香味，比他在“香櫻室”聞到的要濃壹些，霎時之間，讓他四肢百骸都要醉了，那香味似乎是從她的肌膚裏薰發出的，這實在是壹個奇異的女子。
　　這樣香艷的場景讓方寶心裏狂跳了壹陣，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心裏想到，是不是山口組的東京會被白鳥家族已經逼到了絕路上，急切的需要和別的有實力又敢和白鳥家族對付的勢力合作，那東京會的會長崗山松夫命令這櫻子色誘自己，促成此事。
　　壹念至此，方寶的心跳又加速了，反正他也有心和山口組合作對付白鳥家族，倒不如將計就計，先享受壹番，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難得了，只是不知道她卸下脂粉後的真實容貌如何，但從輪廓上估計，應該是壹個美人。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就聽到那櫻子小姐道：“張先生，妳不姓張，而是姓方，叫做方寶，對不對？”這聲音充滿了女性的柔美，就如寧鈴說的，宛如黃鶯清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