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迷茫與紛亂

　　等符昭序和郭紹告退，符金盞也離開了金祥殿。她躲進寢宮，心坎還“撲通”直跳，有點心神不寧。
　　日上三竿的陽光灑進宮室，紫色帷幔旁邊侍立著許多宮女，但符金盞還是感到莫名有些孤單。長兄昭序到來……除開獻首級的公事，她感受最大的不是重逢喜悅、不是親人的親切，感受最強烈的卻是羞愧不安。
　　今天郭紹在殿上言談自若，不知道他見了符家長兄為什麽沒有慚愧。
　　興許符金盞是個女人，心思更敏感壹些……反正她剛才面對二人差點裝不下去了。符昭序的到來提醒了她，若是符家的人察覺到自己和紹哥兒的心思，自己該如何再面對符家的人？
　　符家三代封王了，祖上再往前也是達官顯貴，門庭非常高大。它是武將世家，卻也有了門閥的氣度，十分重視名聲和威望的積累。所以昭願娶妻，眾人都很關心對方女子的品行。
　　所以當年符金盞的前夫李崇訓家破碎後，她的父親和母親都壹致要求她自裁、或出嫁贖罪，便是很重視名聲禮法的結果。
　　“我要沐浴更衣！”符金盞煩心地說了壹聲。
　　近身侍從首領穆尚宮立刻滿足她的要求，趕緊派人去準備。不到半個時辰，符金盞便到了已經準備好清澈熱水的浴池裏。
　　九月的天寒冷已經降臨，浴室內卻是熱氣騰騰十分溫暖。水汽彌漫上來，將整個室內籠罩上濃霧壹般的白霧。周圍侍立著清壹色十幾歲的嬌美宮女，服侍符金盞寬衣解帶。
　　另外壹個長相秀氣皮膚光滑的小娘也在寬衣，她從來不做別的活，壹雙手養得又白又滑，專門侍候符金盞沐浴。以前那小娘不必脫衣服，現在符金盞在池子裏，她只有去掉厚外衣穿著薄衣裳下浴池才能幫符金盞揉捏身子。
　　符金盞腿去衣裳，連宮女們的臉都紅了。在宮廷裏見得最多的就是女人的身體，宮女們原不會在意，但像太後這樣美艷的身體卻再也見不到。
　　那些乍看細皮嫩肉的宮女，在太後面前都缺少壹種神韻，壹旦站到壹起，她們就顯得單薄、蒼白。侍立的宮女們垂著頭，卻都在身後偷偷看太後。那圓潤挺翹的後臀，其美妙的輪廓弧度連工筆畫精雕細琢都描繪不出來，在婀娜柔韌的腰身和修長雪白的大腿襯托下，叫宮女們不敢直視。
　　二十七歲的太後，比十七歲的宮女更加嬌美，且比小娘們多了靈氣和氣質。
　　符金盞拿玉足輕輕壹試水溫，便款款走下水池。木頭池邊有壹處打磨光滑的淺水，上面鋪著白棉毛巾，符金盞便趴在了毛巾上，雙臂放在枕頭上，她清幽地長嘆壹起，放松泡在水裏。
　　這時壹個宮女跪在池邊，在矮腳木案上小心地放下壹只精致的琉璃杯，“哆哆……”紫紅色的葡萄酒均勻倒進晶瑩的琉璃杯裏。
　　符金盞伸手，宮女便壹手將杯盞放到她手裏，另壹只手輕輕握了壹下她的玉手。符金盞看著那杯子裏紅色液體，懶懶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大半身已經濕透的小娘站在她旁邊的池水裏，小聲道：“太後真乃巾幗豪傑，雖大丈夫不如。”
　　小娘子說罷輕輕把手指放在符金盞的後腰上，嫻熟地由輕而重揉捏起來。
　　“罷了！”符金盞忽然說道，“有點膩歪了，消停會兒吧。”
　　“喏。”小娘子不敢多問，站在側後，臉上露出壹絲委屈的神色。
　　符金盞的身子泡得軟綿綿的，不經意間又想起了另壹種感覺，那粗糙的手掌、滾燙的嘴唇、蜇人的淺胡須，還能聞到壹股清淡的能叫人心坎跳到窒息的氣味，低沈而溫柔卻急切熱烈的聲音。
　　剎那之間，符金盞就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連耳根都火辣辣的，當下便把琉璃杯放到朱唇邊抿了壹大口。因為她喝點酒就會臉紅。她的結實修長的大腿在水面下頓時繃緊，雙腿控制不住盡力向下伸展，連玉足都伸直了。貝齒咬住，這才沒扭動自己的身體，只是壹動不動地忍耐著。
　　“妳們都到門口去，我要靜壹會兒。”符金盞顫聲道。
　　“喏。”宮女們微微屈膝，池子裏的小娘也“嘩”地帶出壹攤池水，爬了上去。
　　紹哥兒其實不是什麽美男子，今天和符昭序站在壹起對比，更顯得十分普通。但是，那已經叫她熟悉又信任的臉、每壹個口氣、動作都叫她感覺很親切很溫暖。符金盞無論是在煎熬還是委屈的時間裏，心氣壹直都很高，她根本看不起大部分自稱大丈夫的人，卻不知紹哥兒怎麽走進她心裏的，壹進來了便藏得很深。
　　符金盞忍不住，貪婪地再度回憶起那壹次叫他查驗完璧之身的經歷……她的記憶力非常好，從頭到尾沒放過壹個細節，沈迷其中。身體裏有暖洋洋的東西在流動，好像耳朵裏灌進水了，側頭倒出來時的感覺。
　　但另壹個心思打攪了她沈迷的心，符家的人時不時要冒壹個出來讓她偶爾毫無心情。
　　要是被符二妹或父兄知道了，自己和紹哥兒做過那種事，他們會怎麽看我？符金盞不斷想這個問題。
　　人活在世間，自己不全是自己，她是別人的女兒、是別人的親姐姐、是別人的妹妹；還是先帝的遺孀，皇帝的母後，天下億兆人的太後……更多的身份。
　　如果所有與自己相關的人內心裏唾棄自己，那符金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找不到在世上的位置了。
　　為了壹點私欲，代價真的值得麽？不，那不僅是欲望，還有更多說不清的心思……符金盞心裏迷茫而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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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的郭紹仍壹臉淡定，他坐在軍營裏的壹把椅子上，分開腿昂首挺胸，坐得四平八穩。
　　“王成剛，原鐵騎左廂第四軍第壹指揮馬軍上兵，籍貫許州，家住東京城東梨樹坊；現入軍籍，虎賁軍左廂第壹軍第三指揮第壹都第四隊第二火，馬軍上兵。”壹個文人壹邊念，壹邊招呼排隊上來的壹個青壯大漢，又道，“我知道妳壹時半會兒記不住，只要記住妳的指揮使是李德，十將是李麻子，那邊去認人。”
　　那披甲大漢上來，雙手接過壹只布袋，拇指蘸了壹下紅墨，在紙上按了個手印，說道：“俺不識字。”坐著的文人道：“畫個圈。”
　　那文人便是軍中的參贊壹類的小吏……左攸以前就幹這種職位，沒法子的時候還能客串壹下郎中。軍中呆久了，多半懂壹些處理傷口、治外傷的藥方。
　　漢子拿了錢袋，走到郭紹面前，執軍禮拜道：“謝郭都點檢賞。”
　　郭紹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面前的軍漢走馬逛燈似的經過，他大部分都記不住，但士卒們肯定記得住給他們發賞的主將是自己。
　　就在這時，左攸過來了，說道：“這個地方是虎賁軍左廂第壹軍第三指揮，將接納鐵騎軍馬兵士卒二百人，其它指揮也差不多這個數……
　　原虎捷軍左廂二萬人照原來的人馬分開，整頓為六十二指揮，壹指揮約三百人；在原來的人員基礎上，每指揮都接納鐵騎軍士卒約二百人，成為滿編五百人的指揮，總共接納鐵騎軍士卒約壹萬二千人。”
　　這些都是郭紹自己搞出來的整編計劃，左攸復述壹遍以校檢程序。
　　左攸繼續道：“虎賁軍整頓之後，有原鐵騎軍騎兵壹萬二千余、原虎捷軍左廂騎兵兩千余，總共騎兵壹萬四千余人；繳獲契丹馬八千匹，故騎馬步兵八千人；步兵壹萬余人。虎賁軍總兵力約三萬三千人。”
　　郭紹點頭道：“沒有疏漏錯誤，我記的也是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