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月18日，雨，賭狗的命運

　　套圈這個遊戲，是真的會上癮的，因為很多時候它跟概率的關系不大，純粹就是個命，有些應該套上的它套不上，那些根本不可能套上的卻輕而易舉套上了。
　　如果把它當成壹個怡情的遊樂，的確是很有些意思，但若是當成賭博，那真的是花錢如流水卻不自知。
　　余少爺似乎是上癮了，他並沒有在乎輸贏，只要手中的套圈用完就找宋北雲買上壹些，有時套中的時候也滿不在乎的讓身邊的狗腿子把賠的錢收下。
　　如此往復。
　　“來，再給本少爺來二十個。”
　　他再壹次扔完套圈之後，坐在旁邊撫掌舔唇，似乎沒有過癮。
　　“少爺，咱們帶的銀子不夠了。”
　　狗腿子上來小聲的說了壹句，余少爺這才瞪大了眼睛：“三百兩都沒了？”
　　“是。”狗腿子抽了壹下鼻子：“少爺，要不……今個兒就算了吧。”
　　余少爺啐了壹口，揚手就是壹巴掌打在他臉上：“狗壹樣的東西，小爺今天輸了這麽多，妳說算就算了？”
　　說罷，他仰起頭看著宋北雲：“來，賒賬。”
　　宋北雲賊眉鼠眼、滿臉堆笑的走上前，搓著手手說道：“小本經營，概不賒欠。”
　　這還了得？余少爺眼睛壹瞪，死死盯著宋北雲：“妳可知家父是誰？”
　　“不知。”宋北雲搖頭道：“恕小弟眼拙，是真不知道啊……您看，我這鄉下人，哪能知道這等大事。”
　　“家父余少年。本地縣令還會欠妳這三瓜倆棗？”
　　“這……”
　　宋北雲遲疑片刻，面露難色地說道：“這我可說的不算，妳等我問問那邊管事的，葉大當家說能欠，那小弟自然賒欠與妳。”
　　壹聽葉大當家，余少爺楞了片刻，接著連連擺手：“這是葉大當家的買賣？”
　　“嗯，妳看小弟這樣子，哪裏撐得起這種攤子。”
　　想來也是，余少爺看了看周圍，發現那些看場子的打手還真都是壹些熟面孔，壹看就是葉大當家的人。
　　這可不好辦啊，葉大當家可是上頭有人的主，自己的爹雖然是官，但也絕對不能隨意差使葉大當家，他家的買賣從來都不賒欠，要錢也是可以，但只能是走賬，壹分錢三分利而且還加上個驢打滾。
　　余少爺琢磨了壹陣，他不太想欠錢，但這連著兩天輸了不少，慘的很。俗話說得好，輸了不翻本比驢還要蠢，他可不想當這個蠢驢。
　　思考了壹番之後，他把心壹橫，就像所有賭紅了眼的賭狗壹樣，讓宋北雲找來放賬的管事，簽了壹張壹千兩的欠條。
　　這可是大額的欠條，壹般是需要典當些什麽，但他爹的面子擺在那，所以放賬的管事也沒說什麽，很快就取來了壹千兩紋銀擺在了余少爺的面前。
　　他壹抹嘴，拍著面前的銀子，看著宋北雲：“我還要翻，再給老子翻五倍！”
　　宋北雲嘆了口氣，小聲說道：“余少爺，差不多就行了。”
　　“說些什麽混賬話呢！？”余少爺的白眼裏全是血絲，顯然是已經熱血沖了頂：“小爺說了翻就翻！”
　　他要找死，這種事還能怪誰呢？宋北雲不動聲色的笑了壹下，轉身將身後的賭籌的牌子翻到了十五倍的數字上。
　　“十五？看不起誰呢？”余少爺呵呵壹笑：“五十！”
　　場子裏所有的看客都驚了，竊竊私語聲開始傳了起來，五十倍啊……如果四十錢壹把是娛樂，四百錢是賭博，那這五十倍可就是二兩銀子壹把啊！這在普通人家裏就是賭命，稍有不慎就是傾家蕩產的局。
　　“這……余少爺，妳可想好了，這賭博講究壹個買定離手、願賭服輸。”宋北雲滿臉嚴肅地說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已經快要喪失理智的余少爺冷笑起來：“誰跟妳鬧著玩，來！”
　　五十個圈被拿到了手上，他開始專註的投了起來，這時旁邊有人穿行而過，他二話不說揚起腿就將那人踹倒在地：“離小爺遠點！”
　　頓時，他周圍就空出了壹個兩米左右的空檔，但這兇神惡煞卻擋不住看客們的熱情，他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在那看著，靜靜的等著最後的結局。
　　“中！”
　　余少爺大喝壹聲將圈投出去，只見那圈在中心的超大獎上轉了幾圈就彈到了地上。余少爺並沒有說什麽，只是盯著中間那個繼續拿出壹個圈。
　　“二兩。”
　　“二兩。”
　　……
　　每投壹個圈，旁邊就有好事者在那人肉記數，而越是這樣，余少爺就越是焦急而越是焦急，他就越是沈穩不下來。
　　等到第八個圈還是沒投中之後，他突然像發狂壹樣，沖到人群裏將那個報數的給按在地上暴打了壹頓，等打手過去將他拉開時，那被打的人已經是滿臉鮮血，門牙也缺了壹顆。
　　“余少爺，這不合規矩吧？”宋北雲走上前：“在這傷了人，以後還怎麽開門做生意？”
　　余少爺不做聲，只是朝宋北雲伸出手。
　　“少爺這是幾個意思？”
　　“給我個五兩銀子。”
　　宋北雲也不多說，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五兩銀子放在余少爺手中：“這算我私人勻妳的，可是要記得還。”
　　“老子已經欠妳不少了，這些散碎還要還？”
　　說完，余少爺把銀子扔到了那個被打的閑漢身上，怒斥道：“小爺是打妳還是沒打妳？”
　　那人壹看，趕緊將錢抓在手中，連忙爬起來：“沒有沒有，少爺沒打小的，這都是小的自己摔的。”
　　“滾！”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
　　宋北雲看著這出鬧劇，也不做聲，只是笑著繼續看著他，等待著他開始新壹輪的套圈，五十個圈很快就套完了，此時的余少爺臉色極難看，他坐在那看著空空的兩手，感覺渾身上下都在冒熱氣。
　　“余少爺，差不多了吧。”
　　“再來壹千兩！”
　　“可不行了。”宋北雲連連擺手：“這數太大了，若是縣太爺追究起來，小的承擔不起啊。”
　　“怕個甚！錢銀是我欠的，跟妳有個什麽關系？”余少爺張開手向身後召了召，讓身邊的閑漢都看過來：“妳們給小爺做個見證，這錢是我要借的。”
　　看到他壹步步的落入自己的陷阱裏，宋北雲輕笑壹聲，然後走到管事的面前，小聲嘀咕幾句之後，很快壹張新的單子和壹千兩紋銀就送到了。
　　余少爺按了手印，撩起袖子正要開幹，宋北雲連忙過去，小聲說道：“少爺，我教妳……妳看斜角那個沒，妳投那個，雖然數不多，但多少能回些本，積少成多。”
　　果然，就如宋北雲說的那樣，余少爺這五十個圈投完，他居然還少少的贏了壹些，不多，但的確是回了些本。
　　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又連忙將所有的錢換成圈，這麽循環往復了幾次，他只輸了不到兩百兩，宋北雲也不止壹次讓他收了。
　　可是賭狗嘛，不輸得叮當響那能叫賭狗麽？余少爺自然是不可能接受這份建議的，他不光不領情還讓宋北雲趕緊滾蛋，別礙著他大殺四方。
　　漸漸的，他的體能開始衰退，最容易的那個圈也套不中了，眼睛發昏，頭也有些暈。不多壹會兒他贏的那些就全給吐了出去，又變成了壹分不剩。
　　“娘的！邪了門。”余少爺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來，再來……五千兩！”
　　周圍的人倒吸壹口涼氣，而宋北雲不緊不慢的上去假模假樣的勸了壹番，但這個時候了，余少爺哪裏還能聽進去人話，說五千就五千。
　　壹直到子時，天都黑透的時候，余少爺壹共欠下了壹萬壹千四百兩銀子，按照他爹壹個月九十貫也就是九十兩銀子的俸祿來看，他這壹波欠了他爹壹百二十六個月的俸祿，算十二個月壹年，這裏剛好十年半。
　　輸到這裏，余少爺的目光已經呆滯了，他坐在那壹動不動，而這時管事的走過來對他說：“余公子，三天內不記息，三天後開始記息。”
　　余少爺的嘴巴張了張，半晌說不出壹句話來，像壹條死魚。
　　在輸光了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麽，坐在那手腳冰涼，但現在事情已經沒有回旋余地了，唯壹能做的就是回去抱著爹爹的大腿哭著求饒了。
　　宋北雲蹲在那收拾東西，他回頭看了壹眼管事的，笑著點了點頭：“幫我謝謝葉叔，過幾日我登門拜訪。”
　　“好說，小公子請自便。”那個管事的甩了甩手上的欠條：“這已是葉大當家最愛的物件了。”
　　“告訴葉大當家，少吃肉少吃肉少吃肉。”宋北雲連說三次：“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不然總有壹日他的腳不得下地。”
　　“替當家的謝過了。”
　　宋北雲擺擺手：“不敢當，那之後的事？”
　　管事的再次晃晃手中的欠條：“小小的縣令，這白紙黑字的東西，他還能抵賴不成？”
　　“好，那就麻煩葉大當家了。”
　　“不麻煩。”
　　管事的壹臉冷酷的走了，而宋北雲哈哈壹笑，踢了壹腳旁邊已經快睡著的羊妞兒：“走，請妳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