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封鎖紀元

　　秩序之神，將餓癮，放逐到了未來？
　　神降儀式往往需要獻出祭品，規格越高的神降儀式，主持者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往往也就越大。
　　狄斯所主持的，則是秩序系的【超規格神降儀式】。
　　可狄斯卻告訴卡倫，秩序之神，並未收取任何東西。
　　所以啊，免費的，往往才是最貴的。
　　因為秩序之神，將他最頭疼的壹個問題，丟了過來。
　　怪不得自己還沒凈化成神仆時，就擁有了“蘇醒”的能力，也怪不得拉涅達爾沒能和自己搶過這具身體，甚至連拉涅達爾為什麽會和自己壹同受神降儀式降臨，也有了壹個明晰的可能。
　　拉涅達爾曾沈心研究時間的禁忌，他的部分研究成果，還遺留在秩序神教中，神教也壹直在嘗試做著類似實驗，但他真正核心的成果，有且只有那壹位才能夠掌握。
　　也因此，當那位將餓癮放逐到未來時，可能也感念到了拉涅達爾，順手解開了狗繩，或者是這壹進程中會牽動某種契機和拉涅達爾進行呼應，總之……拉涅達爾因此從秩序之神的封禁鎮壓中得到了解放。
　　雖然具體細節現在還暫不可考，但大概的邏輯，已經浮出。
　　自己，是壹個承載問題的“犧牲品”。
　　只不過，就算知道了這件事，卡倫心裏也沒什麽怨恨，甚至，他都不怪秩序之神。
　　因為，他真的是沒有理由去產生任何的反感。
　　說得直白壹點，他的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重活壹次的機會，而且醒來就遇見了茵默萊斯壹家人，他心裏對這場命運的安排，很是感激。
　　餓癮雖然現在也成為了卡倫的最大也是最危險的壹個問題，可同時，餓癮也給予了他無限的可能。
　　是的，雖然用光明火焰炙烤自己靈魂堪比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壹次次從餓癮的束縛中強行掙脫更是難以描述的折磨；
　　可辯證來看，沒有餓癮，自己也沒辦法走到今天。
　　感謝苦難，並不是感謝苦難本身，而是感謝那個當初戰勝了苦難從而變得更加強大的自己。
　　所以，卡倫壹點都不恨秩序之神給自己丟來的“可怕問題”，反而心裏有點想感謝秩序之神給自己送的禮物。
　　永恒之矛器靈壹直在仔細觀察著卡倫，他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壹切阻滯，直視本質。
　　所以接下來，他的表情出現了三次變化，從玩味到驚訝，最後到深深的疑惑。
　　“看來，妳知道秩序之神的問題是什麽？”
　　“不，妳不僅知道這個問題是什麽，妳還對它還非常了解？”
　　“妳已經熟悉過了，經歷過了，妳甚至認為，這不算什麽太嚴重的事？”
　　藍色的光充斥著這間宿舍，布達拉斯他們壹動不動，卡倫好壹點，但也好得有限，他只能像陷入泥沼中壹樣無比滯緩。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器靈像是在自言自語，然後他彎下腰，讓自己的臉，靠近卡倫的臉。
　　他的目光，像是長矛壹樣，刺入了卡倫的身體，穿入了卡倫的靈魂。
　　卡倫的靈魂意識空間上方，出現了壹塊塌陷，緊接著兩束藍色的光芒穿透了進來，開始在這裏逡巡搜索。
　　終於，這兩束藍光交錯在了壹起，而下方，正是那處水窪。
　　也就在這時，水窪內部的倒影內，出現了壹只黑色的眼睛，散發著古樸威嚴的氣息。
　　現在，就算卡倫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他也很少會再像以前那樣進入自己的靈魂空間，因為他很清楚，這裏現在是餓癮的地盤。
　　此刻，水窪內的存在，因為這雙藍色的目光，感受到了被冒犯。
　　當這雙目光還在繼續觀察著水窪深處時，在這座靈魂意識空間的上方，壹尊巨大的雕塑虛影，正在悄無聲息間顯現。
　　就像是主人，發現家裏進來的小偷後，正從小偷背後，壹步壹步地接近他。
　　壹直到，距離足夠，時機成熟。
　　“嗡！”
　　雕塑的巨手探出，從半空中攥住了這雙目光，目光如同實質化壹般，出現了扭曲。
　　黑色的秩序火焰從巨掌中溢出，瞬間開始附著且進行大面積的燃燒，緊接著，無數漆黑的秩序鎖鏈從巨掌中蔓延出來，對這雙目光進行捆縛和吞噬。
　　“啊！！！”
　　器靈發出了壹聲慘叫，身形連續後退，然後，終於脫離。
　　卡倫內心震撼，這只永恒之矛的器靈，居然在闖入自己靈魂意識空間後，在餓癮的捆縛下，掙脫出來了！
　　這放在以前，可是未曾發生過，似乎不管如何強大的靈魂，只要進入自己靈魂深處被餓癮封鎖，下場全都是變成飼料。
　　器靈挪開遮住自己雙眼的手，兩縷鮮血從他眼眶中溢出，掛在了臉上。
　　然後，他用壹種極為復雜的神情，看著卡倫。
　　“妳……”
　　話剛起了頭，器靈又咽了回去。
　　隨後，他似乎做出了某種決斷，左臂貼於身側，右手置於腹部，向卡倫彎腰行禮。
　　緊接著，他重新直起身子，擡起頭，開口道：
　　“知道剛剛這是什麽禮儀麽？那是面對神祇時的禮儀，但是，妳還並不是神，所以，在向妳行禮後，接下來，我依舊會顯得隨便壹些，這不算不敬神，知道麽？”
　　知道什麽？
　　是因為無盡歲月的孤寂麽，所以每壹件神器的器靈，都有點不正常的感覺？
　　“吾主賜予吾名——米其歐斯；我是永恒之矛的守護器靈。”
　　器靈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他揚起手，卡倫身上的禁錮感在此刻完全消失，卡倫得以正常活動。
　　當窺見卡倫靈魂深處的那座餓癮雕塑後，器靈對卡倫的態度，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
　　米其歐斯在對面椅子上坐了下來，問道：“是否需要換壹個說話的場景，我知道妳現在心裏肯定有很多問題。”
　　卡倫搖了搖頭：“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反正都是假的。”
　　“太執著於真實，也容易忽略掉虛假的意義。”米其歐斯笑了笑，伸手擦拭自己臉上的血痕，卻怎麽擦都擦不掉，“我冒犯了神的威嚴，這是我應得的懲戒。”
　　“這裏，到底是怎麽壹回事？”
　　“怎麽壹回事？妳這個問題，還真讓人有些難以回答。”
　　“是因為太寬泛了麽？”
　　“不，不是因為太寬泛，恰恰相反，是太小了，我原本以為，妳會直接問我關於那些偉大神祇的事情，但妳似乎對這間宿舍的事情更感興趣。”
　　“我想知道，是否是因為我的緣故，影響到了壹千年前的現在。”
　　“已經過去壹千年了麽？”米其歐斯有些驚訝，“時間，過得還真快，這群小夥子驚擾到我的事情，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妳不是說要回答我問題的麽？”
　　“呵呵，可以說是妳影響的，也可以說不是，因為妳是未來的人，並不是現在的人，既然過去了壹千年，那妳和他們，註定就不是壹個時代的存在。”
　　“我想聽重點。”
　　“看來，妳現在的地位很高，所以對下屬匯報的要求，也很高。可惜，我雖然是器靈，但和妳想象中的那種器靈不壹樣，我有點特殊，我的思維和記憶，每隔壹段時間，都會被重置。
　　好吧，妳應該對我也沒什麽太大的興趣。
　　繼續回答妳的問題吧，妳並沒有實際影響到壹千年前的這裏，原因就是妳不存在於這裏。”
　　“但我在這裏面發揮了作用，如果沒有我，他們沒有辦法召喚出妳。”
　　“不不不。”
　　米其歐斯走到布達拉斯面前，看了看布達拉斯的臉，又走到瘋教皇面前，仔細觀察了壹下瘋教皇，緊接著，伸手拍了拍迪卡洛斯特的肩膀，最後，在烏孔迦面前停下。
　　烏孔迦的壹只手，還攥著永恒之矛，手掌已經被割破，鮮血流出，但現在都陷入了靜止。
　　“他們，都是壹群極為優秀的小夥子在，站在這裏，我都能嗅到他們未來的風采，妳覺得呢？”
　　“他們確實是。”
　　“嗯。”米其歐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這壹段記憶，我很清晰，但這段記憶上，壹直存在著壹處陰影，很長時間以來，我都不知道這處陰影到底是什麽，現在，我知道了。
　　在我清晰的記憶裏，是他們四個小夥子在這間宿舍中召喚出了我，妳剛剛說是因為妳的作用，實際上並不是。
　　這四個小夥子，每人再多貢獻出壹點屬於自己的秘密，再多壓榨出壹點屬於自己的潛能，事情，也就辦出來了。
　　妳的作用，並不是無可替代，而是讓他們都變得更輕松了壹點。”
　　“所以，壹千多年前的這間宿舍裏所發生的事，並沒有我？”
　　“是的，並沒有妳，就是他們四個，召喚出的我，我很肯定。”
　　“那我剛剛經歷的，又是怎麽壹回事？”
　　“因為這四個人裏，有壹個人，壹直都沒有死，妳說了，壹千多年……唉，他可真能活啊，但他確實能活這麽久。”
　　“烏孔迦？”
　　“是的，沒錯，就是他，我知道關於他的故事，妳想聽麽？”
　　卡倫猶豫了壹下，還是點頭道：“可以說壹說。”
　　“他後來在工作中，時常需要壹件神器的輔助，然後愛上了那件神器的器靈，曾壹度想要和這件神器私奔，差點被秩序神教以叛教者立罪。
　　後來，應該經過了壹番斡旋，他家裏出面了，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賦，以及……那時妳們秩序神教的大祭祀，還是他的室友，也就是這位。”
　　米其歐斯指了指布達拉斯。
　　“他沒有被判定為叛教者，這件事被平息下來，但他也被派到了秩序神教的開拓空間，那裏，應該是妳們秩序神教流放人的地方。
　　但他在壹次次危機中活了下來，且進步神速。
　　最終，他成功凝聚出了神格碎片，秩序之門出現在他面前，接引他進了神殿。
　　進了神殿的第壹天，他無視了當時那些神殿長老為他舉行的歡迎儀式，直接進入了供奉那件神器的星辰，和那件神器的器靈再次相會。
　　結局，是美滿的，很適合做愛情童話故事的結尾，那就是他們美滿幸福地生活在了壹起。”
　　“那為什麽他現在，還活著？”
　　“因為在他身為神殿長老的壽命快結束時，那件神器的器靈，為了延續他的生命，主動與他融合，他能活這麽久，是因為他已經不再是人，也不再是神殿長老，而是……壹種特殊的器靈。”
　　卡倫下意識地又看了壹眼烏孔迦，真的難以想象，這樣壹個年輕時的大種馬，在以後，還能演繹出這樣壹段愛情故事。
　　不，最難以想象的是，他兌現了自己年輕時的豪言，因為他真的上了壹個器靈！
　　“那麽，陰影是怎麽回事？”
　　“陰影就是妳的存在，確實造成了影響。人們觀摩遠古建造的神殿時，能和前人的心緒產生共鳴，反過來也是壹樣，妳走到壹處正在施工的神殿工地，可以共鳴到後世人們看見這座巍峨神殿時的心情。
　　妳並不存在，但妳卻留下了痕跡。
　　烏孔迦後來很多次回到這裏，他其實不是過來緬懷過去同學情的，他是在找尋，找尋那處陰影的痕跡，他是在……找妳。”
　　“在找我？”卡倫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如果烏孔迦後來行為模式可以這樣定義的話，那麽，希德羅德老師的行為邏輯，也就很清晰了。
　　壹位活了這麽久的神殿長老，他在秩序神教內的影響力，必然是極大的，雖然現任大祭司壹直致力於斬斷神殿對教廷的影響，可誰都清楚，並不可能壹下子完全根除。
　　希德羅德帶自己來“探秘”這間宿舍，真的只是因為欣賞自己的補課麽？
　　他壹上課就用精神力催眠學生，真的只是為了讓學生們睡個好覺同時自己也能偷懶麽？
　　這會不會是壹場篩選？
　　篩選出精神力足夠強大的年輕學生，然後將他們帶到這間宿舍來，看看是否能觸發這裏的精神烙印？
　　所以，希德羅德，壹直有壹個職責在身。
　　米其歐斯笑著道：“妳是在擔心，烏孔迦會記得妳麽？”
　　卡倫問道：“有這個可能麽？”
　　“妳不用擔心這個，因為連我在見到妳之前，都不記得妳，只有壹段陰影，他的感覺，應該和我差不多，至多，就記得似乎當年在做這件事時，身邊好像還有壹個人，但他卻記不得這個人的模樣、聲音以及名字。
　　模模糊糊的，只知道當時那個人，應該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是個學生。
　　原本，這件事應該壹瞬間就過去的，以為是壹個錯覺，但誰叫他成為了神殿長老，誰叫他活得時間長呢？
　　他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反復咀嚼這壹段記憶，然後，慢慢品出了陰影的痕跡。
　　但，也局限於此了。
　　知道是什麽原因麽？”
　　卡倫沒回答。
　　米其歐斯說道：“因為，不可直視神。”
　　“可是，正如妳先前所說的，我還不是神。”
　　“但這裏是永恒之矛泄露所形成的特殊領域，當妳進入這裏，融入這裏時，其實不是以妳卡倫的身份，而且事實上，妳看看我的眼睛……”
　　米其歐斯指著自己受傷的雙眼，繼續道：“我已經為直視神而付出了代價。”
　　卡倫知道米其歐斯說的是真的，因為烏孔迦如果真對自己有更清晰的印象，那麽希德羅德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根本不用壹個班壹個班地催眠，直接找每年的新生名冊，找名字裏有“卡倫”的帶到這裏做試驗就可以了。
　　米其歐斯還在繼續擦拭著臉上的血跡，笑著道：“烏孔迦為了找到妳，很多次回到這裏，特意加深了他在這裏留下的精神烙印，而正是因為他留下的精神烙印足夠強大，產生了主觀性，主動邀請妳進入到這段‘經歷’，他又為了探尋進入這段經歷卻意外模糊的妳，後來又多次回到這裏，特意加深了他在這裏留下的精神烙印。
　　他啊，壹直在原地轉圈，想要追上自己的尾巴。”
　　卡倫開口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麽？”
　　“神的事情，妳不想知道了麽？”
　　“妳能告訴我麽？”
　　“我等著妳對我發問，然後回答妳：‘不能。’”
　　“呵呵。”
　　“妳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器靈的想法，有時候並不難猜。”
　　卡倫站起身，他走出了寢室，走下樓梯，走到了宿舍樓門口。
　　他回過頭，看見米其歐斯出現在他的身後，壹直跟著自己。
　　“妳真的不阻攔我？”卡倫問道，“在這裏，妳有把我永遠封困的能力。”
　　“壹千多年前，我應該就放過了妳，現在，我也壹樣要放過妳，甚至，我會祝福妳，希望妳能永遠平安健康，路途豐順。
　　可惜，因為壹千多年前的這件事，我被秩序神教從封禁空間內移出單獨封印了，如果以後妳能找尋到我，我會給予妳力所能及的壹切幫助。
　　這是，我對妳的承諾。”
　　“為什麽？”
　　卡倫不相信壹個陌生的器靈，會忽然對自己這麽好，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米其歐斯笑了笑，沒回答。
　　等卡倫走出那條地縫，身形完全消失後。
　　米其歐斯忽然大笑起來，四周，藍色的光暈瘋狂的激蕩：
　　“秩序之神，妳沒有想到吧，妳放逐的那個它，竟然會被未來的另壹個人所掌握，他正在重走妳當年的路，當他成神時，是否也就意味著妳的神格會因此滑落？
　　呵呵呵，
　　有趣，
　　真的是太有趣了。
　　上壹任秩序之神，封鎖住的紀元。
　　下壹任秩序之神，將會親自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