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5章 通敵

　　多敦臉色驟變，使了個眼色，他周圍的夥伴們沖過去，隨機挑選箱子打開，甚至不顧阻擋打翻了路南屬於龍王的幾只箱子，裏面盡是鐵錠、兵器、棉衣這類東西，沒有壹點金銀。
　　多敦狠狠盯向龍王，“妳就是沖這些東西來的？”
　　顧慎為略顯驚訝，“這些都是重要的軍需補給，王子殿下還想得到什麽？”
　　多敦第壹次對龍王怒火中燒，幾乎想要不顧壹切地下令開戰，但他忍住了，龍王就在十步之內，他可沒人能攔截得住，“後會有期。”
　　“王子殿下慢走。”顧慎為客氣地說。
　　多敦調轉馬頭，壹名軍官千不該萬不該竟然問了壹句，“殿下，這些貨物……”
　　多敦揚起馬鞭，沒頭沒臉地抽了過去，“笨蛋，帶走。”
　　軍官捂著臉去傳令，多敦的火氣卻降了壹點，他又轉過身，笑著對龍王說：“過幾天小王舒利圖會率領壹部分軍隊來西域過冬，龍王會跟我壹塊去檢閱將士吧？”
　　“當然。”
　　離曼向龍王鄭重地點點頭，沒來由地嘆了口氣，拍馬追隨多敦。
　　北庭軍將車上的貨物分散到馬匹上，迅速撤退，復國軍則帶走所有牲畜與車輛，寧可慢壹點，也不將它們留給孟家與金鵬堡。
　　壹百名金鵬軍被押到龍王面前，他們的兵器都被沒收，個個緊張不安，有人想要跪下，膝蓋彎了兩下，強行忍住。
　　“妳們的任務結束了。”顧慎為說，“回璧玉城吧。”
　　龍王竟然輕易放人，金鵬軍士兵無不大感意外，半天沒人動彈，木老頭走過來，揮舞著長劍，“還不謝恩滾蛋？等著龍王踢妳們的屁股嗎？”
　　金鵬軍同時轉身向東奔逃，連坐騎都不要了，幾裏地之後，他們才會後悔這個決定。
　　上官飛幾乎是張著嘴從隊尾壹路騎馬跑來，不停地搖頭，看到龍王才換上壹副諂媚的笑容，“龍王早就知道……不對，這根本就是龍王妙計，哈哈，您可是連我們壹塊都瞞過了啊，跟我說說多敦什麽表情？我聽說他罵娘了。”
　　木老頭想得更遠壹點，指著不遠處的段子華，“需要滅口不？”
　　段子華嚇了壹跳，急忙跑過來，“龍王，我可是……”
　　顧慎為擡手阻止他說下去，“妳很安全，從今以後跟著我，不用再回璧玉城了。”
　　段子華深施壹禮，“是。”他沒有認出眼前的龍王就是夜闖私宅向他問話的陌生人。
　　屠狗還沒有特別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金銀珠寶呢？不是說孟家壹多半財產都在車上嗎？”
　　木老頭得意地轉了壹圈，好像他從始至終都是知情者，“笨蛋，龍王早知道這麽大的事隱瞞不住，幹脆來個將計就計，將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引到車隊上來，其實孟家的金銀珠寶早用別的方法偷偷運走了。”
　　“要是真像傳說中那麽多，怎麽運啊？”
　　屠狗追根問底，木老頭答不出來，“狗腦袋想不出主意，難道龍王也想不出來？”
　　屠狗只是笑笑，他已經習慣了木老頭的損嘴，不怎麽在意。
　　剩下的壹半貨物被分攤到各輛車上，順著大路向西前進，既然多敦參與了“分贓”，復國軍也不用再走荒野小路了。
　　四五只小駝隊的頭目都過來向龍王謝恩，獲得允許仍然依附在隊尾，可是心裏都打定主意，送完這趟貨回去就勸告主人暫停生意，西域已經沒有安全的道路了。
　　三天後，復國軍回到軍營，壹路未遇任何阻擋，北庭軍哨卡幾乎是以尊敬的態度放行。
　　龍王直屬軍的最高將領是壹名副千尉，逍遙海安國人，名叫武宗恒，留鎮軍營，龍王剛壹回來，他就來求見。
　　“如龍王所料。”武宗恒說，神情嚴肅，他曾經參與過安國太後的泄密行動，獲得龍王原諒，因此分外忠誠，“人已經抓回來了。”
　　顧慎為點點頭，沒有問抓回來的是誰，“帶我去見他。”
　　疏勒太子正在帳篷裏緊張地來回踱步，看到龍王進來，險些癱倒在地上，強自鎮定，佯裝惱怒地說：“龍王，得給我壹個解釋，這算什麽？我是復國軍統帥之壹，連騎馬出營的權利都沒有嗎？武千尉竟然把我囚禁起來，還說是妳的命令。”
　　“是我的命令。”顧慎為冷淡地說，故意不看太子，武宗恒拎過來壹張交椅，顧慎為坐在上面，然後以命令的語氣說：“坐下。”
　　疏勒太子的膝蓋早已發軟，立刻坐在榻上，“誤會，這裏面壹定有誤會，龍王，妳聽我說……”
　　顧慎為搖搖頭，“妳知道我是不會殺妳的，第壹，妳是疏勒國太子，在國內仍有號召力；第二，妳從前曾經向我提供過幫助，咱們有過愉快的合作；第三，妳是鐵玲瓏的哥哥，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會留妳壹命。”
　　疏勒太子冷汗直流，說不清是放松還是委屈，“龍王，您……我不懂妳的意思。”
　　“妳壹定我要說出來嗎？難道妳還不明白，我是唯壹能保護妳的人。”
　　疏勒太子壹挺身，似乎想要硬抗到底，沒壹會就像泄氣的皮球縮了回去，尋思好壹會才低聲說：“我要和龍王單獨談。”
　　武宗恒從龍王那裏得到示意，退出帳篷。
　　疏勒太子似乎鎮定了壹些，“我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重建疏勒國。”
　　“我相信。”
　　“北庭人太強大了，西域所有國家聯合也不是對手，依靠戰爭是不可能把他們攆走的。”
　　“可妳當初仍然向我借兵。”
　　“那時戰爭是唯壹的選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現在不壹樣，北庭四分五裂，多敦王子想要爭奪汗位，跟這個野心相比，疏勒國不值壹提，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可為用和平的手段送走北庭人。”
　　“妳想，還是多敦讓妳想？”
　　疏勒太子臉上壹紅，“這不重要，關鍵是這個手段可行，多敦王子向我承諾，明年春夏之季，他將率兵重返草原，與羅羅決戰，到時候……”太子猶豫片刻才繼續說下去，“到時候他會允許疏勒復國，而且還會將通天關交給疏勒國守衛，我只要向他提供必要的補給就行了。”
　　顧慎為沒說話，多敦的確提供了壹個誘人的交換計劃，就跟他向龍王提出的換軍方案壹樣，幾乎沒人能夠拒絕，除非從壹開始就確定它永遠也實現不了。
　　疏勒太子急切地想為自己辯解，“這是壹筆劃算的交易，疏勒亡國，最重要的原因之壹就是東邊沒有天險可守，壹旦得到通天關，北庭人再想進來就不容易了。”
　　“所以妳要把我出賣給北庭人。”
　　“不不。”多敦臉上的汗流得更多了，即使是在流亡期間，他也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多敦讓我報告龍王的動向，從來沒說過……他沒有向龍王進攻對不對？因為我跟他說過，我不想殺死龍王，龍王是制衡金鵬堡和中原的重要力量。”
　　顧慎為沒有指出這幾句話中的諸多漏洞，“但是妳讓多敦失望了。”
　　疏勒太子沮喪地垂下頭，“是我不自量力，竟然在龍王面前玩弄陰謀。多敦王子沒有搶到孟家的金錢，也沒料到龍王會帶去壹萬人的軍隊，以為我有意提供虛假情報，讓我立刻去見他。”
　　“於是妳想逃跑。”
　　“他會殺了我！”疏勒太子莫名其妙地擡高聲音，“多敦……多敦王子從不饒恕別人的失誤。”
　　顧慎為站起身，這就夠了，他有點遺憾，他甩下誘餌，以為釣出來的會是右將軍尚遼，結果卻是疏勒太子。
　　但這也在情理之中，尚遼對龍王三心二意，但他足夠聰明，能夠看破多敦的虛偽，他肯定更願意在雙方勢力之間保持平衡，而不是徹底投向某壹派。
　　“妳說過不會殺我。”疏勒太子馬上說道，擡起手臂，身子向後仰，好像對面有壹柄刀正在砍過來。
　　“我不殺妳，但妳要交出壹切，城池、糧草、士兵，還有疏勒國的富商權貴，妳知道他們躲在哪，我要派人跟他們談談。”
　　疏勒太子面若死灰，“那樣的話，我豈不是壹無所有了？”
　　“嗯，壹無所有，但我會還妳壹個疏勒國。等我占領璧玉城攻下金鵬堡，妳就是疏勒王。”
　　“可是多敦王子和北庭人……”
　　“他們是我的問題，不是妳的，留在軍營，不要再試圖逃跑，這是我不殺妳的前提。”
　　疏勒太子用怪異的目光看著龍王，好像第壹次見到他，“是，我交出壹切。”
　　顧慎為回到自己的帳篷，休息片刻，突然說：“妳最近變得不愛說話了。”
　　鐵玲瓏走出來，語氣稍顯冷淡，“因為沒什麽可說的。”
　　顧慎為看著她，“別學我說謊，妳不擅長這個。”
　　鐵玲瓏臉紅了，她有壹堆話想向龍王說，希望從他那裏得到解答，可是又羞於開口，於是轉移話題，“那個什麽王子，幹嘛不直接殺了他？”
　　“因為他身上的關系壹根也沒斷，我暫時還不能動他。”
　　鐵玲瓏聽說過“殺人先要斬斷關系”的話，卻壹直沒怎麽理解，“那就慢慢來吧。”
　　顧慎為覺得鐵玲瓏有點古怪，但這不是第壹次，所以也沒有特別在意，“我讓妳做的事情怎麽樣了？”
　　“妳是說查找內奸？”
　　“我希望妳把它當回事了，因為在妳們幾個人當中，妳是我唯壹信任的人。”
　　鐵玲瓏臉更紅了，急忙說：“我當回事了，真的，可是線索不多。上官飛好幾次和孟夫人秘談，每次談完他都很高興。屠狗最老實，從來沒見過陌生人，可是木老頭就不壹樣了，經常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問也不說。韓無仙，根本見不著人影，她好像找著點什麽。聶增……聶增有兩個晚上沒去監視中原人，神神秘秘的，肯定藏著什麽事。”
　　線索的確不多，卻足夠顧慎為得出初步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