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這很封建（二十）

　　夜深了，夢也多了。
　　今夜的開封府向往常壹般，依舊是個沈浸在繁華盛世之中的夢華之城。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處青樓瓦子全都燈火輝煌。不論身在這座夢幻般的大都市的任何壹處，似乎都能聽見隱隱約約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絲竹之音。
　　仿佛夜晚的開封各處，都是無窮無盡的享樂和歡愉。
　　此刻在州北瓦子附近，壹座獨門獨棟的三合小院之內，擠在小小的廳堂之中的十幾人，也可以隱約聽見從州北瓦子傳來的絲竹曲樂之音。
　　不過這些人物現在卻沒有心思去想象那些正被靡靡之音環繞著的人上人們的快樂，因為他們正在尋求屬於自己的快樂。他們可不是壹般的人物，都是被後世津津樂道的所謂大俠！
　　大俠當然不僅僅存在於小說之中，在真實的歷史中，也時常可以見到他們的身影。在先秦強漢南北朝乃至隋唐，史書上不時可以看到“遊俠”、“任俠”、“義俠”等等和俠有關的字眼。在那個時候，俠是士的壹部分，並不只在江湖遊走，他們或是應募從軍，或是充當門客家臣，或是因為稱霸壹方而被招安做官，總之是可以和底層文士壹樣往上爬的。
　　因為大俠們往往擁有不弱的武力，上升通道可比弱不禁風的文士要好多了。對了，在春秋戰國時期，那些跟著孔夫子周遊列國，劍不離身，以德服人的先賢，其實也可以歸入俠的範疇。
　　不過到了宋朝，因為整個社會普遍重文輕武，官員勛貴們也不再養著大批門客家臣。所以俠的社會和經濟地位就越來越低，更不可能像後世的武俠小說裏面的俠壹樣過著瀟灑揮霍的生活。
　　俠，也得在這個太平繁華且安逸的時代討生活、買房子、生兒育女，過他們自己的平凡人生。
　　而今天聚集到周同家中的這些俠，無壹例外都是在開封府的市井間混得很不如意的俠。
　　他們中的幾個在拳館（武館）裏面當教師爺，有幾個是赫赫有名的相撲手，還有幾個跟著商家跑江湖當護衛頭領，也有幾個幹脆是潑皮閑漢的頭頭，最有出息的不過是禁軍教頭。
　　不過他們的“不如意”是相對武好古、高俅、潘孝庵這樣通天的人物而言的。對於絕大部分在開封府市井討生活的底層平民們而言，他們中的每壹個，也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此刻這些“大人物”都是壹身短打，圍著幾張布設了酒菜的方桌子坐著，壹邊吃喝，壹邊低低的談論著些什麽。
　　他們都是被自家的恩師鐵臂膊周同的幾個女徒孫（都是周同女兒的徒弟）連夜召集來的，也沒說什麽事兒，就讓馬上趕到周老爺子新購置的宅子裏面。來了以後，也沒見著周大俠，倒是有酒菜招待，叫他們先吃飽喝足。
　　瞧著架勢，難道是老恩師和人約架要大家夥助拳？
　　這不大可能吧？老恩師在開封府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泰山北鬥壹級的，誰敢招惹？況且老恩師最近還得了殿帥曹誦和官家心腹潘孝庵的青睞，不僅送了宅子，還委以要職——在禦拳館給禁軍訓練壯士。
　　這樣的人物，江湖上有人敢招惹？
　　周門弟子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周家大姐，也就是周同的女兒周飛燕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七八個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人紛紛起身，大家就壹句話：“大姐兒，恩師到底要俺們做甚？”
　　周家的這個閨女也是個自幼習武的“筋肉女”，脫了衣服看的話身材和奧麗加有的壹比——當然不是後世那種嗑藥磕出來的身材，而是純天然的健美體形，也不是特別的粗壯，但是卻能達到爆發力、耐力和靈活性的最佳組合。
　　這位芳齡十八，外表看上去非常秀美，皮膚很白，生了壹對水靈靈的大眼睛的丫頭，也有壹份用來攢嫁妝的職業，是州北瓦子女相撲的教師。她自己雖然不上場表演，不過壹身的相撲本事卻是開封府女相撲中數壹數二的——宋朝的相撲和後世日本的大胖子相撲可不壹樣，實際上是壹種徒手自由搏擊，沒有什麽規則，胖子可沒什麽優勢。
　　後世日本相撲的胖和規則有關，只能用推、擠、撞、掀等幾種手段格鬥，而且用於格鬥的場地過小，因此才對大胖子有利。而在宋朝，相撲高手通常都是強壯而且勻稱的身材。
　　周大姐既然是江湖上走動的人物，自然也會應付各種場面，當下滿臉都是笑意，示意這幫師兄弟稍安毋躁：“俺爹自是有大事相托諸位，若是做好了，壹份厚賞自少不了，而且還有為顯貴之家效勞的機會，說不定還能得個官身，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和西門大姐背後的西門家壹樣，周大姐和她的師兄弟們也是壹心想當朝廷鷹犬的。便是當不了朝廷鷹犬，能被顯貴豪門招攬去做個門客家臣，也比現在混市井要強多了。
　　周女俠壹番話，壹群師兄弟頓時應和。
　　“大姐快說吧，老恩師要我等做甚？便是刀山火海，我等做徒弟也不皺眉頭！”
　　“是啊，有老恩師壹句話，便是在開封府裏面殺個人，俺們也能辦得妥妥貼貼。”
　　周大姐笑了起來，拱拱手道：“那就多謝各位幫襯了！不過也不需要師哥們去奪人性命。只需要鬧點事端，再放把火就行了。因為俺爹俺哥在禦拳館實在走不開，奴就替他們傳話了！”
　　“大姐盡管吩咐吧！”
　　“是啊，俺們都聽妳的！”
　　……
　　“周老教頭，讓大姐兒去布置，真的沒問題吧？”
　　此時此刻，在距離周家小院不遠的那座修建的富麗堂皇，猶如壹座豪宅般的禦拳館內，壹間小閣樓內，也擺上了酒菜，禦拳館的天字號教師周同，正陪著深夜到訪的潘孝庵、高俅小酌。
　　聽到潘孝庵的提問，周同只是淡淡壹笑：“就算有問題，也是我家大姐壹力承擔，這火是燒不到二位身上的。”
　　原來周同和他的兒子周雲清都是禁軍教頭，而且最近還在替曹誦訓練參加禦前比武的壯士，不方便出面。所以就讓周飛燕這個女兒家出頭……就算事後呂嘉問的同黨要徹查，查到的也只是周飛燕。
　　潘孝庵恍然大悟，“好好，等事情了了，就安排大姐兒去界河商市躲躲。”
　　“最好還是能安排個能護住她的好人家！哪怕只是做個外室……”
　　說著話，周同就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瞅了壹眼高俅。
　　高俅馬上就明白了，“周老教頭，您莫不是想往天上攀吧？”
　　“上天誰不想？”周同輕輕轉動酒杯，“老夫也是壹身的本事，現在天家想選幾百個壯士，不還是落在老夫身上？這本事，在大宋這邊，就是該埋沒了嗎？”
　　說的也是！
　　高俅和潘孝庵互相對了個眼神，這老頭子看來還沒到死心的時候！而且……人家有真本事，還舍得下血本！
　　“好！”高俅重重點頭，“我來安排……不過只能安排，那位有沒有興趣，可就不保證了。”
　　“行！”周老頭子笑了起來，“老夫就求壹個聞達的機會！”
　　對江湖上的大俠來說，宋朝可真的不是壹個好時代，王侯將相都不重武士，想要聞達天子，有時候就得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
　　同壹個夜晚，武好古已經離開清池縣城，回到自己的老巢界河商市了。
　　和開封府相比，這座尚在起步階段的商市就顯得清冷了許多。便是萬大瓦子內的軟玉溫香閣，在這個夜晚也沒多少生意。
　　畢竟現在遼國的耶律延禧屁股底下的王座還不安穩，東面的警報也沒有解除，還不是有仇報仇的時候……
　　而武好古在這個晚上也沒有應酬，早早的就從市政所下了班，回到自家的大宅裏面，先去看了眼已經懷上寶寶的“女騎士”奧麗加——這只羅斯貓陪著武好古去了趟清池，回來滄州後就被診出了喜脈，現在已經成了界河武家大宅中的女二號了。
　　女二號已經有了身孕，那麽此間的女壹號杜文玉當然也不能冷落了。
　　杜文玉是元符二年開始跟隨武好古的，都已經養了兩年多了，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在回了滄州之後，武好古就讓閻婆兒操辦自己的杜文玉的“喜事兒”了。雖然只是納個外室，不過武好古還是像娶新娘子壹樣給杜文玉辦了辦。
　　喜宴是昨天晚上辦的，界河商市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了個遍，在界河這裏也算是壹件讓人可以津津樂道上壹陣子的大事兒了。
　　今晚雖然不是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不過那陣子新鮮感還遠遠沒有過去呢！
　　這杜文玉可是個柔美細膩的美人兒，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勻稱，容貌秀麗，婀娜動人。和她牽手的滋味，可是不亞於同潘巧蓮、西門青、白飛飛牽手的味道，也不比奧麗加那個筋肉版的羅斯貓差，而且還別有壹番溫柔順從之美。
　　在武好古的那些個女人之中，杜文玉不壹定是最漂亮的，但絕對是最乖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