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冬日的十四個瞬間

　　頻婆果煮出來之後賣相很難看，鮮艷的紅色完全褪去，只剩下壹張灰了吧唧的外皮。
　　引不起任何的食欲。
　　趙婉皺著鼻子懷疑的瞅著極度興奮的水珠兒。
　　在水珠兒期盼的目光中，才用小小的銀勺子挖了壹點放嘴裏……
　　“朕的女兒就吃水煮的果子？”
　　趙禎的聲音突兀的從趙婉身後傳來。
　　趙婉連忙丟下手裏的銀勺子跟自己的父親見禮，至於水珠兒早就跪倒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父皇，不是這樣的，這是孩兒壹是頑皮自己做著玩的，沒有每天都吃這個東西。”
　　趙禎皺著眉頭掃視了壹遍女兒的寢宮，這裏因為是公主所，再加上趙禎這些年子嗣不旺，因此顯得破舊了壹些。
　　隔斷前後兩廂的布幔因為煙熏火燎的緣故已經有些褪色了，只是出奇的幹凈而已。
　　這和皇後說公主富甲天下的說法相去甚遠。
　　回頭看了壹眼臉色難堪的皇後，趙禎拿手摸摸女兒的面頰笑道：“今後不得頑皮，十七歲的大人了，該知道為國分憂，妳的婚嫁和其余公主的婚嫁不同，妳是父皇的長女，如果妳的路走歪了，讓妳的妹妹們如何追隨？此次扣罰俸祿乃是小懲大戒，望妳引以為戒。”
　　趙婉乖乖的躬身道：“孩兒遵旨。”
　　趙禎再壹次瞅瞅桌案上那兩碗灰了吧唧的東西笑道：“俸祿既然已經被罰掉了，那就沒有還給妳的道理，缺少什麽盡管向王漸去要，莫要委屈了自己。”
　　趙婉紅著小臉道：“孩兒謝父皇恩典。”
　　本來準備離開的趙禎停下腳步嘆口氣道：“妳從小就乖巧，堪為公主典範，只是遇到了惡鄰居這才有了些變化……也罷，女子心生向外乃是慣例，父皇也不怪妳，那個鐵家子雖然堪稱壹代俊傑，如今他遠走西域，我兒還是收心回來，讓妳母妃為妳挑選壹個合適的駙馬，早日成婚才是。”
　　趙婉搖搖頭道：“人無信而不立，孩兒乃是天潢貴胄寧願學尾生抱柱而死，也不願意成為壹個無信無義的小人。”
　　趙禎怒道：“還知道妳是天潢貴胄啊？信義二字乃是全天下人需要對我們信守的東西，斷然沒有我們為他們信守信義的道理。此事今後休要提起，父皇最多容妳到春日，春日宴上就是妳擇親之時。”
　　這話說完，趙禎就氣咻咻的拂袖而去，皇後深深地看了壹眼低眉順眼的趙婉，也隨之離去。
　　走到回廊上的時候，皇後忍不住對皇帝道：“這裏面必有隱情。”
　　趙禎停下腳步看著皇後道：“朕為天下之主，富有四海，還不至於眼皮子淺到去謀算自己女兒的壹些私房錢，妳以後也要把目光放遠，斷不可行此小家子之行。妳前番話語只有壹句是對的，那就是萬萬不可壞了朕與自己孩子的情分。”
　　皇後面色如土，皇帝的這番話，對於壹個皇後來說已經是十分嚴重的指責了。
　　當壹個皇後沒了母儀天下的雅量，她如何能夠有資格成為壹位皇後。
　　水珠兒和趙婉墊著腳尖見皇帝已經走遠，就對視壹眼，壹起拍拍胸口，嘿嘿傻笑壹陣，就重新來到案幾邊上瞅著眼前的水煮頻婆果。
　　水珠兒挑挑眉毛，用壹柄銀刀切開頻婆果，只見熱氣蒸騰中，頻婆果裏面五顏六色的什錦餡料就緩緩流淌出來，壹股子誘人的濃香頓時充斥在寢宮之中。
　　紫米，蓮子，榛子，松仁，核桃仁還有寶石壹般的石榴子，五顏六色的出現在趙婉的面前。
　　水珠兒用小叉子叉起頻婆果丟到壹邊的盤子裏，指著碗裏面的什錦笑道：“誰有功夫吃頻婆果，只是想要果子裏面的酸甜味道而已……”
　　吃了壹口餡料的趙婉滿意的點點頭，美麗的大眼睛笑成了兩彎明月，這東西的味道真是不錯。
　　“明天我們還這樣吃，嗯嗯，後天也這樣吃吧？”
　　水珠兒得意的笑著把自己的腦袋點的如同磕頭蟲。
　　天山路上的大雪從第壹次落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停下來，自天山飄來的暖濕水汽遇到天山路上的寒冷空氣，很自然地就變成了鵝毛大雪。
　　入冬僅僅壹月，天山路上的積雪就已經有了壹人多高，此時，天山路終於全面斷絕。
　　駐守天山路的鐵三回到了山谷避寒，恰好遇到了從宗哥城趕回來的澤瑪，以及接到自己家眷的孟元直，就連仁寶上師也帶著尉遲文回來了。
　　這是壹支龐大到讓鐵三非常吃驚的隊伍。
　　前面三百多頭駱駝馱著的貨物也就罷了，後面還有壹百多名赤著腳背負著木箱子的奴隸在艱難的前進。
　　澤瑪坐在壹匹高大的白駱駝上高傲的如同壹位公主，在她的駱駝兩邊，鐵三百和拉赫曼如同兩個兇猛地門神看護在澤瑪的身邊。
　　孟元直的汗血馬上騎著壹位英武的少年，只是總把目光盯在澤瑪的身上，跑前跑後的向澤瑪獻殷勤。
　　這個少年在看到鐵三的騎兵隊伍之後，竟然大叫壹聲，就挺著壹桿長矛沖殺了過來。
　　鐵三坐在馬上，身後的三百鐵騎齊齊的舉起了弓箭，那個少年還不算蠢，死死的勒住馬頭朝鐵三吼道：“清香谷商隊通過，怕死的就趕緊滾開！”
　　沒人理會這個傻瓜，在那個少年嫉妒的目光中，澤瑪從駱駝上跳下來，上前擁抱了壹下同樣下馬的鐵三，甚至把身子緊緊地靠在鐵三的身上。
　　就在少年人快要爆發的時候，孟元直掀開了馬車簾子吼了壹聲道：“虎兒不得無禮，那是鐵三將軍，還不快快上前見禮？”
　　孟虎疑惑的看看鐵三那張冷冰冰的臉，還是不敢違抗父親的話語，跳下汗血馬，乖乖的上前見禮。
　　鐵三探出手在孟虎的肩膀上按了壹下，孟虎只覺得壹股大力襲來，肩膀不由得往下壹塌，卸去了力道之後又重新挺直。
　　鐵三滿意的笑了，朝馬車上的孟元直挑挑大拇指，贏得了孟元直極為爽朗的笑聲。
　　“虎兒，妳鐵三叔叔和爹爹壹樣都是清香谷的元老，今後在清香谷裏，需要多向妳鐵三叔叔請教，大食國的彎刀技法有很多的地方可以供妳借鑒。”
　　孟虎雖然不停的點頭，目光卻始終落在嗤嗤發笑的澤瑪身上。
　　鐵三百小聲的對自己的老友拉赫曼道：“妳覺得這個小家夥什麽時候開始倒黴？”
　　拉赫曼瞅了壹眼澤瑪道：“這個狐貍壹樣的女人，不是小夥子能夠降服的，估計小夥子什麽時候在澤瑪面前把他父親對澤瑪的恩情消耗幹凈了，就是他倒黴的時候了。我現在壹想起瞎氈親手把自己後宮的女人當著澤瑪的面殺幹凈的場面，心裏就冷的厲害。”
　　鐵三百指指走過來的仁寶上師道：“妳覺得我們族群裏有廢物嗎？族長大人就不說了，六位鐵爺，再加上新來的那群少年，這位我們誰都打不過的孟爺，那位不知深淺的雙頭大爺，族長母親身邊那個巨人，兩位上師，那壹個都有力量自己組建族群，如今都窩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山谷裏，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對外征戰。”
　　拉赫曼拍拍自己背上的鐵胎弓道：“我們也是好漢，註定了要縱橫戈壁的。”
　　鐵三百笑道：“這是壹句好話啊。”
　　仁寶上師見鐵三的目光看向後面背負箱子的那些人笑著道：“苦行僧而已。”
　　孟元直再次撩開簾子道：“有什麽話，回到山谷裏再說，這裏冷的如同地獄，我很想早點泡進溫泉裏去。”
　　鐵三百大叫壹聲，商隊重新啟程，澤瑪沒有回到白駱駝上去，而是找了壹匹馬跟在鐵三面前，把她在宗哥城的作為壹字不拉的給鐵三講了壹遍。
　　這壹番話，澤瑪對孟元直說過，如果不是孟元直的老婆在馬車上，她還會再給孟元直講壹遍更加詳細的版本。
　　整支商隊裏最歸心似箭的人就是澤瑪，她很想在那只狡狐貍的面前，挺起胸膛告訴他，自己拿了清香谷裏的壹堆破爛，換回來了無數張毛皮，換回來了無數包產自青海的青鹽，真正做到了利潤豐厚這四個字。
　　孟元直把手從老婆的懷裏抽出來，瞅著面如桃花的老婆道：“再有三十裏就要到清香谷了，到了那裏妳就不會後悔離開大宋來到這蠻荒之地了。”
　　侯氏笑道：“官人在哪裏妾身自然會跟去哪裏，只是妾身有個疑問，還望官人能解答，免得妾身進了清香谷之後尷尬。”
　　孟元直拍拍胸膛道：“夫人請問，為夫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侯氏嘆了口氣道：“我們夫妻結發已經壹十七年，您的性子妾身還是知曉的。
　　您只有在做了對不起妾身的事情之後，才會對妾身熱情如火，溫柔有加。
　　妾身不問您別的，只想問您壹句話，您在西域的手尾可曾收拾幹凈？
　　妾身不在意自己看不到的事情，可是，為了咱家的三個哥兒，妾身絕不容忍有其他女人進門。”
　　孟元直笑道：“這裏哪有可堪入目的女子。”
　　侯氏指指馬車外面道：“那裏就有壹個狐媚子！”
　　“瞎說，那跟女人是鐵心源的，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