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牛不喝水強按頭

　　鐵心源對蘇軾的美男計並不看好。
　　這主要和他肥胖的身材有關系。
　　張氏在院子裏只會崇拜的瞅著那些身材高大留著短髯或者長須的男子。
　　對於癡情模樣的蘇軾根本就沒看，他的這壹番表現完全是表演給瞎子看了。
　　這個驕傲的家夥竟然認為自己就該受到所有女子的喜愛，而不惜用這種最笨的方式來幫助自己的老師。
　　才學有些人可能會喜歡，有些人並不欣賞有才華的男子，尤其是像張氏這種早就見慣了歐陽修等滿腹才學之人的女人，她追求的東西更加的實際，比如財富，比如權勢，再比如英俊的男子。
　　如果他這壹肚子的詩才裝在鐵心源的肚子裏或許能讓張氏動心，不過，這也僅僅是壹個簡單的加分項而已。
　　毒針就來的簡單了，壹針下去會讓人痛不欲生，兩針下去會讓人沒了做人的樂趣，壹旦三針下去，無論張氏抱著什麽目的也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蘑菇，毒針，火藥向來都是鐵心源的三大法寶，輕易不會使用，壹旦使用，就要起到它該起的作用。
　　本來不會輕易示人的，不知為何，鐵心源對蘇軾這個家夥無論怎麽看都怎麽喜歡。
　　哪怕他正在幹壹件蠢事！
　　鐵心源想起這些就不斷地搖頭，這個家夥這壹生已經幹過，將要幹的蠢事還真是多如牛毛。
　　壹生都在被朋友坑，卻壹生都對朋友抱著最大的善意和溫情。
　　大名鼎鼎的元祐黨人碑文上之所以會有他的名字，完全是因為他的朋友都在碑文上。
　　即便是被遠竄黃州，寫出讓人痛徹心扉的《黃州寒食帖》也不曾對自己的朋友有過壹絲壹毫的抱怨。
　　自己的妻子赤著腳在東坡耕種，他拄著竹杖在黃州奔忙，自己住在四面漏風的陋室中也不忘在墻壁上畫滿雪花，稱之為雪室！
　　在這樣的境遇他依舊能寫出——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這樣的句子。
　　有朋自遠方來，即便是讓妻子當掉最後的壹件首飾也要招待好自己同樣遭難的朋友。
　　這樣的壹個人，讓人根本就無法產生惡感！
　　教會了蘇軾如何使用吹箭之後，鐵心源就邁步走進了歐陽修家的中堂。
　　臉上帶著微笑，如果蘇軾能使用這根吹箭，鐵心源就覺得自己的壹番苦心沒有白費。
　　即便是將來這個該死的樂天派悲憤到了極點，也能有壹件可以反擊壹下的小小武器。
　　很多時候決定壹個人忍讓還是反抗的節點就是武器！
　　如今的吹箭不再是以取人性命為主要目的，更多的它是作為壹種懲罰性的武器來使用的。
　　歐陽修家的天井很小，鐵心源進去的時候，歐陽修明明早就看見了，卻裝作低頭看書。
　　這是壹種心虛的做法，這個正人君子還不會遮掩自己的神態。
　　“我不是來問妳要那十匹戰馬的，更不是來要求您幫我提親的，我之所以來，就想知道官家到底要我於闐國做什麽？現如今，我於闐國剛剛在哈密站穩了腳跟，卻百廢待興，即便是我有心幫助大宋完成自己的戰略目的，我的部下們也不會允許我將於闐國的國運壹次性的給毀掉。”
　　歐陽修尷尬的放下手裏的書本苦笑道：“希仁兄說妳會來找我，沒想到妳來的如此之快。”
　　鐵心源嘆息壹聲道：“如今哈密之地兵兇戰危，在天山的另壹邊喀喇汗和回鶻可汗的戰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勝負就要分出來了。
　　而西夏人，契丹人無不對我哈密虎視眈眈，這個時候我離開哈密已經有愧於我的臣民了。
　　如果這件事繼續拖下去，哈密壹旦出現了危機，我難辭其咎！
　　如何還能將寶貴的時間用的無用的扯皮上面來。”
　　“壹定要娶公主嗎？”
　　歐陽修猶豫了很久之後，才說出這句算是非常有良心的話。
　　鐵心源堅決的點點頭道：“這是壹定的，我幼年便與公主相識，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發誓要娶她，男子漢大丈夫說話怎可不算話？”
　　歐陽修的眼神很是溫暖，落在鐵心源的身上如同陽光壹般，這個和煦如春風壹般的家夥笑道：“烽火戲了諸侯，平王只能東遷。楊玉環壹曲霓裳，劍南道上兵戈鼓噪，壹代佳人芳魂渺渺，妳莫要對公主寵愛過甚，重蹈了前人之禍。”
　　鐵心源笑道：“我若失敗，定是我思慮不周，準備不足，計謀失敗，天時不予。無論如何也與婦人女子扯不上幹系。”
　　“妳許下十裏紅妝，閨閣之中可謂談資，對帝王來說算不得什麽。妳若是以鐵心源之名求娶公主，三十五萬貫的紅妝，定會成為美談，妳若是以三十五萬貫為於闐國主求婚，則顯得單薄壹些。”
　　“官家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麽？哈密如今只是壹顆幼苗，經不起摧殘，更不能擔當大任。如果過早的將重擔壓在於闐國的身上，在下以為，官家和諸位王公們未免顯得過於樂觀了。”
　　歐陽修笑道：“妳該去找包希仁的，官家已經立下規矩，將決斷權給了他，妳能否娶到公主也完全取決於他，妳若是能夠說服他，此事成矣。”
　　鐵心源想了壹下道：“還請先生代為邀請。”
　　“哦？妳與包希仁歷來親厚，為何還需要老夫從中撮合？這是何故？”
　　“這世上有三件事情是最愚不可及的。”
　　“願聞其詳。”
　　“其壹：與西域人論理！”
　　歐陽修笑道：“這壹點是否正確妳最清楚，既然妳這樣說姑且信之。”
　　“其二：與宋人說危亡！”
　　歐陽修大笑道：“宋人生在繁華，死於安樂，與他們說危亡確實不合時宜。”
　　“其三：與包希仁論私情！”
　　歐陽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對鐵心源道：“鐵漢並非無情，此言有失偏頗，壹個以身許國的人無論做什麽事情持身都是正的，大道無虧。”
　　“如果我還沒有去西域，依舊是壹個普通的宋人，壹定會贊同先生之言的。”
　　“造化弄人，老夫忘記了妳已經是壹國之主，妳的立場已經和大宋人截然不同了。包希仁剛正，對大宋是幸事，對妳們這些想通過私情來從大宋獲得好處的人來說，卻成了惡人！”
　　鐵心源自然聽出了歐陽修話語中的疏遠之意，不能從包拯那裏得到的承諾，從他歐陽修這裏也得不到。
　　對這些老夫子來說，中華的國土僅僅是中原而已，除掉中原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蠻荒和腥膻之地，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壹般的存在。
　　鐵心源也不多說話，和歐陽修講理是基本上沒有用處的，他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既然如此，請先生告知希仁先生，晚生在西門外的茶亭等他。”
　　歐陽修沒有留鐵心源的意思，坐在那裏壹言不發，揮揮手，壹個灰衣老仆抱著壹個沈重的箱子走了進來，放在鐵心源的面前。
　　歐陽修這才道：“十匹良馬價值萬金，老夫囊中羞澀，只有這些，剩余的待老夫日後補足。”
　　鐵心源楞了壹下，打開箱子看了壹眼不怒反笑：“先生留著這些銀錢還有大用處。西行路漫漫，非壹日壹夜可以抵達的，這些錢留待路上花用也是好的。”
　　說完話就拱手告辭。
　　老仆瞅瞅面前的金銀露出笑臉道：“相公，如此壹來夫人應當不會再流淚了。”
　　歐陽修長嘆壹聲道：“愚人之見啊，妳難道沒聽見這個惡人準備裹挾老夫走壹遭西域於闐國嗎？”
　　鐵心源來到前院的時候，發現蘇軾竟然壹臉的苦澀站在角門邊上。
　　見鐵心源出來了，就將吹箭吹筒抓在手裏準備還給鐵心源。
　　“怎麽，不好用？”
　　蘇軾心有余悸的道：“不是不好用，是太好用了。”
　　鐵心源笑道：“既然好用那就留著防身也是好的。”
　　蘇軾堅決的搖搖頭道：“不能用，我寧願看著張氏繼續留在府上惡心先生，也不願意看到張氏中箭之後的模樣。
　　壹個婦人後臀中箭，竟然會痛苦的忘記了羞恥，在大庭廣眾之下脫掉衣裙，在地上翻滾以求解脫痛苦……
　　這件武器過於惡毒，有悖人性，張氏做錯事是她對不起先生，我用這樣的武器來讓她痛苦，這就是我的不是了。這就好比將我的心性放在和張氏心性同壹個高度上。
　　我已經錯過壹次，心中已是有愧，焉能壹錯再錯？
　　此非君子之德，吾不為也！”
　　鐵心源笑著接過吹箭，重新放進懷裏笑道：“西域之地有皚皚的白雪，有浩瀚的戈壁，有茂盛的胡楊，有鐵壹般顏色的群山，山水地勢雄壯至極，不知子瞻可否有心遠遊壹遭？”
　　蘇軾笑道：“仗劍西遊何其快哉，若有人能做我向導，走壹遭西域為我心願。”
　　鐵心源看著蘇軾笑道：“我來做妳的向導，保證妳去了西域壹定能看到我們居住的這片大地是如何的雄奇。也保證妳壹定不會後悔此行的。妳速速稟明父母，準備行囊吧！”
　　蘇軾吃了壹驚壹把拉住鐵心源道：“我就是說說……”
　　鐵心源獰笑道：“君子壹言駟馬難追，如何可以出爾反爾，更何況歐陽先生也會壹起去，妳這做學生的如何能夠棄先生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