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耶律重元的幹兒子

　　悲憤的許東升握著拳頭站在鐵心源的面前，恨不得沖上去生撕了他。
　　短短的壹炷香時間，他就經歷了汙蔑，嘲笑，諷刺，羞辱，白眼，以及讓他根本就無法接受的妒忌！
　　“老許，喝茶，這是去年的雨前，雖然應該喝今年的，只可惜在西域，能有去年的雨前已經是非常難得了。等壹會走的時候包上壹包，多喝茶對妳肩膀上的洞有好處，要不然鐵鏈子來回摩擦痛的厲害。這種罪我以前受過，沒想到如今輪到妳了。”
　　“妳要是再羞辱我，我就和妳拼了，茶葉壹會多包點，可憐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茶了。”
　　被人羞辱了，該有的表情必須有，至於該怎麽說，該怎麽做，那就見仁見智了。
　　“黑風暴來的時候妳跑什麽啊？不知道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嗎？嘖嘖嘖，現在弄成這幅鬼樣子我看是活該啊。”
　　“我說我當時迷路了，不小心就跑到鬼王堆那裏去了妳信不信？”
　　“無恥！不過我還是為妳高興，商人的本色沒丟，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在，有這壹招就夠妳嚼谷的，幹嘛會瘦成現在這副模樣？本事失靈了？”
　　許東升抱著茶壺壹口氣把茶水喝個幹凈，然後怒吼道：“要是沒這本事，哥哥我的骨頭早就被野人拿去當鼓槌了，現在說正事。那個乎魯努爾的倉庫裏堆滿了金子和寶石，我們兄弟兩把它弄回來，二壹添作五怎麽樣？算了，妳七我三總成了吧？”
　　許東升見鐵心源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遂痛苦的道：“算了，哥哥我如今本錢不足，妳九我壹總成了吧？妳看看哥哥我如今潦倒成什麽樣子了，就在兩天前，我還在山洞裏依仗蠻力搶奴隸吃剩下的幹餅……現在您是大官人，總要賞哥哥壹碗飯吃吧？”
　　鐵心源瞅瞅旁邊壹頭霧水的賣伊斯也用京兆府的土話回答道：“既然見到我了，妳還愁什麽沒飯吃？最早的時候，西域就我們三個人相依為命的熬過那麽多的苦難，發財對我們來說算得了什麽。妳先告訴我，那個乎魯努爾真的準備去東京汴梁城去享福？沒有騙我們？”
　　許東升認真的想了壹下道：“我覺得這是真的，妳沒見那家夥聽我說起東京繁盛的時候，那壹臉向往的模樣，不應該有假。”
　　“如果那家夥是妳兒子，這樣糟蹋妳的心血，妳會不會弄死他？”
　　許東升嘆口氣道：“不會……”
　　“就知道妳會這樣說，真不明白妳們這群當老子的人，努力幹壹輩子，自己舍不得享受，卻舍得送給兒子糟蹋。”
　　許東升發怒道：“妳懂個屁，等妳生兒子之後再和老子說這些話。
　　小王八羔子是我們生出來的，眼看他從壹個小肉團長成大人，老子辛苦壹輩子弄到的東西不留給他留給誰？
　　難道說要老子留給妳，妳算老幾？
　　不對，我們剛才不是在談分贓的事情嗎？扯到我兒子身上幹什麽？
　　九壹，妳答應不答應。”
　　鐵心源搖搖頭道：“這筆錢我們可能拿不到那麽多了，妳回去告訴乎魯努爾，我要他手上壹半的錢財，另外，他必須把怎麽聯系那些馬賊的方式交出來。如果他答應，我就放他離開西海。”
　　許東升驚訝的跳了起來，怒吼道：“妳真的打算在哈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紮根了？”
　　鐵心源苦笑道：“我把老娘都接來了，妳說我打算幹什麽？等妳回到清香城看過之後就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想法了。”
　　許東升沮喪的道：“我還要陪乎魯努爾走壹遭東京呢。”
　　鐵心源嗤嗤地笑道：“妳這人只要不牽扯到黃金壹類的東西總可以清晰地看清楚所有的事情。
　　如果妳的眼睛被黃金遮住，人就活的跟瞎子似的。
　　到現在妳還沒有看清楚嗎？
　　人家乎魯努爾打算去東京汴梁城是早有預謀的，我就不信人家手裏沒有壹個比妳可靠的領路人。
　　那麽多的錢財，那麽多的人要走上萬裏路，沒有壹點準備，難道真的去找死？
　　妳算算，這壹路上的國家那壹個是省油的燈，即便是到了大宋，帶著那麽多的錢財，也會被那些官員們給侵吞的幹幹凈凈。
　　依靠妳？乎魯努爾如果不是白癡的話，就不會這樣幹，我覺得人家就是看在妳是宋人的份上，才找妳來和我談判，找壹條生路。
　　是不是啊，賣伊斯？”
　　鐵心源的京兆府土話忽然變成標準的官話之後，就把腦袋轉向那個壹言不發的老馬賊賣伊斯。
　　賣伊斯臉上的表情很精彩，過了良久才看著鐵心源的眼睛道：“首領要長居哈密，雄心壯誌令人佩服，賣伊斯的主人只想去繁華的世界去看看，如果那裏適合居住，就留在那裏不回來了。只希望首領的胃口不要太大，我們即便是身處劣勢，也不是沒有反撲的余力。讓我們平安的離開哈密，妳獲得哈密，是我們能做的最大的讓步。”
　　賣伊斯壹口標準的東京官話，讓許東升目瞪口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和自己鎖在壹起的老馬賊竟然是壹個中國通。
　　鐵心源煩躁的對許東升道：“連情況都沒有搞清楚，就有臉和我談論分贓的事情。
　　什麽叫做妳勾起了乎魯努爾對東京城的向往，妳也不想想，那家夥是馬賊的兒子，即便是再不堪，也不是妳三言兩語就能給騙住的人。
　　妳看看人家賣伊斯，從小就騙乎魯努爾，幾十年下來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甚至懷疑賣伊斯就是乎魯努爾常說的那個故事中的旅人吧？
　　如果不是故事中的女子在跟旅人走的時候已經懷孕了，我都會認為乎魯努爾就是那個旅人的兒子。
　　是不是啊賣伊斯？”
　　賣伊斯忽然笑了，看著面前的兩個宋人，繼續用標準的大宋官話道：“乎魯努爾的母親長得很美。”
　　鐵心源壹臉黑線的道：“喜歡妳就帶走她這沒錯，是男人都會這麽幹，問題是妳得手之後就把人家給賣掉，就差點意思啦。尤其是妳現在還要賣人家的兒子，天啊，壹片雲到底虧欠了妳什麽東西，讓妳這樣持之以恒的禍害人家？”
　　“他搶了我的羊……”
　　鐵心源：“……”
　　賣伊斯解開鎖在手腕子上的鎖鏈，丟在地上，認真的對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的鐵心源道：“就按照妳說的條件，乎魯努爾會答應的，只要妳們能夠保證讓我們平安的離開哈密，我們壹定會信守諾言的。”
　　鐵心源點點頭道：“能夠不費壹兵壹卒達到目的，我也不是壹個貪心的人。妳辛苦幾十年，那壹半金子是妳應得的。”
　　賣伊斯笑道：“為了表明我的誠意，今天下午，就會送第壹批金子過來，三千兩。”
　　“我會在今天下午放開壹條道路，等妳們走出五十裏之後，會有人等著接收這三千兩金子。”
　　賣伊斯躬身撫胸施禮，然後就跨上自己騎來的駱駝，揚長而去。
　　“唉，唉，我的金子必須還給我！”
　　許東升在壹邊大聲的吼叫。
　　賣伊斯回頭大笑壹聲道：“妳應該去問乎魯努爾要屬於妳的金子！”
　　許東升立刻把目光盯在鐵心源的身上，哀怨的如同壹個受盡委屈的怨婦。
　　鐵心源拍著老許的後背道：“能撿條命回來妳已經賺大了，金子嗎，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那就是我的命……”
　　“放心，妳以後有的是機會賺金子，現在跟我回去，把肩膀上的鏈子去掉，然後跟我走壹趟遼國西京……”
　　“我去遼國西京做什麽？”
　　“給遼國的皇太弟耶律重元當幹兒子，原本這家夥沒有收幹兒子的習慣，現在不知怎麽的，好像又有了，如此壹來呢，這個活計我就幹不了了，現在妳回來了，這種事情妳來幹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妳為什麽不去？”
　　“太丟人了。”
　　“我就不怕丟人？”
　　“妳能給穆辛當奴仆，如今再給耶律重元當幹兒子那是進步，另外還能賺錢……最多我把屬於妳的金子給妳找賣伊斯要回來。”
　　“這還差不多！”
　　許東升被壹片雲折磨了足足大半年，身體非常的虛弱，回到帳篷裏狼吞虎咽的吃了兩碗美味的湯餅之後，就壹頭栽倒在鐵心源的床上，鼾聲如雷。
　　這是他大半年來睡得最踏實的壹覺，在奴隸群裏的時候，因為搶別人面餅的緣故，即便是睡覺也要睜開壹只眼睛，免得被那些仇恨他的奴隸給活活的殺死。
　　如今，身邊有鐵心源，他終於可以放心的睡壹個好覺了，他知道，鐵心源可能會騙他，會利用他，唯獨不會殺死他，這壹點，他能清楚的感受到。
　　鐵心源看到鼾聲如雷的許東升，嘆壹口氣，把裘皮蓋在他的身上，撥旺了火盆，然後就走了出去。
　　當初來到西域的上百人，如今就剩下自己和他兩個人，不論這家夥多麽的自私，依舊還算是自己的兄弟。
　　來西域路上逐漸加深的情義，不是壹兩次挫折就能冰消瓦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