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柔花的生意經

　　趙婉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會突然和自己坐在壹起吃飯，雖然吃飯的時候父親更多的時候是抱著鐵喜玩耍，這並不妨礙趙婉有壹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很久以來，父親都沒有和別人壹起吃過飯了。
　　皇宮裏的飯食壹如既往地不合趙婉的口味，趙禎抱著鐵喜，看著馮貴妃給這個胖孩子餵肉糜，很少把目光落在女兒的身上，這讓趙婉有些食不知味。
　　等鐵喜吃飽了之後開始打瞌睡了，趙禎才把孩子遞給馮貴妃讓她帶著孩子消消食之後再睡。
　　見女兒有些心不在焉，趙禎笑道：“宮裏的飯食就這樣，很多年都不會有什麽變化，怎麽，不如妳哈密王宮裏的好吃？”
　　趙婉放下筷子道：“在哈密，兒臣吃東西隨意壹些，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像宮裏吃什麽東西您都做不了主。”
　　趙禎唔了壹聲道：“多大的宅子就有多大的規矩這是壹定的。”
　　趙婉撅著嘴道：“哈密不比您的大宋小多少……”
　　對於女兒這句不講道理的辯解，趙禎自然壹笑了之，反而很有興趣地問道：“哈密物產可豐？”
　　趙婉得意的擺弄者自己手腕上的壹個玉石鐲子道：“到底有多少兒臣也說不上來，反正兒臣從未感受到有什麽匱乏，衣食住行樣樣都好，可能比您這裏還強些。”
　　趙禎笑道：“說說，那裏比這裏強？”
　　趙婉笑道：“整個天山就是我家的後花園，包括天山上的月亮。”
　　“哈哈哈……”趙禎被女兒這句嬌憨的話語逗的大笑，良久才道：“說這話就不怕天山周圍的國度有意見？”
　　趙婉撇撇嘴道：“誰敢？回鶻王已經躲到契丹人的荒野裏當馬賊去了，喀喇汗國剛剛被我哈密吃掉了十萬大軍，不得不把吞掉的回鶻土地吐出來。掌管於闐的大食總督玉素普如今正在我哈密地牢裏希望得到我夫君的特赦。您說，還有誰？”
　　趙禎搖著腦袋玩味的瞅著女兒道：“果然有國母的氣概，妳母親就不敢這麽說。”
　　趙婉笑道：“哈密是我家的，您的閨女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自然敢說。”
　　“豪邁些固然痛快，可是妳這麽久不回去，就不怕哈密中饋空虛麽？”
　　趙婉驕傲的指指自己已經隆起的肚皮笑道：“哈密的根本在東京，即便王宮裏又多了壹個人，也不過是多了女人而已，再說，尉遲灼灼也是皇族之後，說出去女兒不丟人。”
　　趙禎點點頭道：“這才是大婦的氣概，別因為這些小事弄得妳們夫妻不合，妳夫君也算是壹代人傑，估計會拎得清輕重。”
　　趙婉想到鐵心源對自己的好，不覺露出壹絲微笑，趙禎見了微微壹笑，他能感覺的出來自己的閨女過的似乎不錯。
　　閨女出行，幾乎帶走了哈密整個後宮，包括王太後都跟著過來了，可見閨女在哈密真的是壹人之下萬人之上。
　　“最近妳夫君可能會對父皇有些怨氣，妳多方開解壹下，告訴他，現在發生的壹切都不過是暫時的。契丹蕭孝穆西進，父皇就在長城口建立了四個軍寨，威逼易州，井陘關守將這時候也該關閉太行山通道，斷絕了私鹽通道。向哈密用京兆府的糧價購買糧食，也是因為西去的軍糧給了東邊。”
　　“哈密的糧食很……”趙婉差點把哈密的實情說出來，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哈密有多少糧食，全哈密六個釀酒作坊全是哈密王室的產業，日夜不停地釀酒，蒸酒就是為了消耗少府監裏積存的陳糧。
　　陳糧到底有多少趙婉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和夫君沒事去糧倉閑逛的時候，對於狼穴裏積存的大量糧食，夫君很是憂慮，不止壹次的告誡那些官員，壹定不能讓糧食白白的留在糧庫裏的發黴。
　　如果能賣出去壹些給父皇，豈不是壹樁很好地買賣？大宋的糧價從來都沒有便宜過，不像哈密，饢餅壹類的食物已經便宜的跟白送壹樣。
　　夫君不止壹次感嘆，百姓糧食種的越多，他就賠的越多，哈密糧食價格之所以能維持現狀，完全是夫君拿家裏的錢補貼的結果。
　　趙禎見趙婉不說話了，遂嘆壹聲道：“國與國的交易，不可摻雜私情，既然相國提出，父皇不可因私廢公。”
　　看著父親有些內疚的樣子，趙婉忽然發現向來英明神武的父親傻傻的……
　　事關哈密國策，趙婉不敢輕易的向父親說明白其中的根源，只能保持沈默。
　　事情已經做了，趙禎自然不會跟閨女做更多的解釋，今天之所以拿出來說說，是不願意冷了鐵心源的心，現在已經說透了，接不接受就是鐵心源的事情了，他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回到鐵家小院子的時候，王柔花正躺在梨樹下的躺椅上，張嬤嬤在壹邊幫她搖著扇子，壹邊說著閑話。
　　王柔花見趙婉搬了壹個小板凳坐在自己身邊，顯得低眉順眼的，她再清楚不過自己這個兒媳婦了，平日裏如同自己閨女壹樣，只有覺得對不起鐵家的時候才會這樣。
　　就皺眉道：“換個大椅子坐，這樣會壓到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事情就說事情，沒有什麽事情比妳肚子裏的孩子金貴。”
　　“今天父皇和我吃飯，突然提到了糧食，他希望以京兆府的糧價購買我哈密的糧食給河湟的將士們……”
　　王柔花疑惑的道：“這是好事……啊？妳是說妳父皇根本就不知道我哈密糧食泛濫的事情？”
　　趙婉搖搖頭道：“看樣子不知道，父皇顯得有些對不住我們哈密。”
　　“妳怎麽說的？”
　　“我知道茲事體大，就沒有說話。”
　　“妳呀！”王柔花擡手想抽趙婉壹巴掌，瞅見她高聳的肚皮，放下手道：“妳這個主婦是怎麽當的？
　　哈密糧庫裏的糧食妳沒資格做主，這是對的，難道王宮裏的糧庫妳也沒資格做主嗎？
　　在哈密，糧食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壹個負擔了，早點售賣掉是對的。
　　婉婉，身為壹個主婦，妳該知道，哈密糧食在很長壹段時間之內都有很大的富余。
　　百姓多種糧食，多產糧食這是沒有錯的，可是，讓百姓產出來的糧食賣不上壹個合適的價格，這就不合適了。
　　這時候就壹定需要有人站出來承擔這部分的差價，高價收購百姓的余糧，這是壹種施恩的行為，在哈密，唯有哈密王室和哈密官府有資格吃這個虧。
　　可是啊，妳也看到了，咱們哈密適合耕種的田畝太多，百姓耕種糧食的手段又神奇。
　　王室和國家收購的糧食會越來越多，往年的時候，咱們哈密時時刻刻都有工地在運轉，官府用糧食給工匠，民夫們發工錢，這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我們的壓力。
　　可惜啊，現在招收工匠和民夫，他們已經不願意要糧食改收錢了。
　　樓蘭城的建造結束了，戰爭也結束了，哈密國馬上又要多壹個產糧的城池。
　　尤其是在哈密國不再征兆異族人的前提下，這個矛盾會壹直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哈密需要壹個長久的售賣糧食的渠道，大宋就是壹個非常好的渠道，不但安全，還會讓大宋欠我們好大壹個人情。
　　在妳父皇不了解哈密的狀況下，我們確實能夠賺壹些錢，不過，妳要想清楚，壹個長久的銷售糧食渠道重要，還是壹錘子買賣重要？
　　妳父皇現在不了解哈密，不保證他以後不了解，壹旦妳父皇知曉哈密的實情，妳覺得會有什麽後果？
　　他是赫赫天子，言出法隨，被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欺騙，這就是大逆不道了。
　　妳父皇不會在乎壹點錢，他更在乎皇帝的威嚴和女兒女婿對他的忠誠。”
　　趙婉瞪大了眼睛吃驚的道：“母親您的意思是對我父皇實話實說？要是源哥兒想賺錢怎麽辦？”
　　王柔花瞪了壹眼趙婉怒道：“妳夫君從小心眼就多，他即便是想賺大宋的錢，也不會拿糧食去賺錢。
　　哈密的糧食要是賣給契丹，西夏，喀喇汗，回鶻王以及西域各國，對哈密來說就是資敵的行為。
　　所以說，我哈密多余的糧食只有壹個出口，那就是大宋，趕緊滾回去對妳父皇說，哈密準備賣給大宋壹百萬擔糧食，按照哈密價格走。
　　讓大宋軍隊自己去哈密運糧，這樣我們又能省壹筆，軍隊在哈密的花銷也是壹大筆開銷，這才是哈密賺錢，賺妳父皇好感的門路。”
　　雖然被王柔花罵了壹頓，趙婉依舊很開心，她覺得婆婆不愧是東京市上帶有傳奇色彩的女商人，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的很通透。
　　婆婆說的沒錯，哈密國糧庫裏的糧食自己沒權利動用，可是哈密王糧庫裏的糧食，自己這個王後是有權力動用的，就是不知道狼穴裏面有沒有壹百萬擔糧食。
　　王柔花聽了趙婉的擔憂之後冷笑道：“老身走的時候，少府監稟報說尚有存糧六十七萬擔，少府監的監正還抱怨說咱家的酒坊如今全部用的是國庫裏的陳糧釀酒，根本就不顧王室也有大量存糧的苦衷。放心，只要妳寫壹封旨意，少府監壹定會給妳弄到壹百萬擔陳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