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壹節課

　　華燈初上，西港禁忌區的長街上車水馬龍。
　　顧見臨生活在峰城十多年都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麽壹個地方，左邊是象征著繁榮和高端的高樓大廈和繁華商業區，另壹邊就是低矮的普通商品房，陰暗的小巷裏沒有燈光，隱約可見斷了腿的乞丐，腰間還藏著把槍。
　　他的腦子裏還回憶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尤其是林源的口供。
　　“我只是壹個普普通通的中間人，直到嚴家的人聯絡上了我，希望我去聯系西港禁忌區的屠夫。嚴家不敢直接聯系，因為他們都被深空網絡監視的很死，光是他們的別墅四周就有不少眼線，因此只能讓我來代替走動。”
　　“嚴家希望我委托屠夫，殺了壹個叫顧見臨的人。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把他的家人也全部殺死。包括從黑雲城寨禁忌區出來的那批不潔者。”
　　“還有，嚴家人在西港禁忌區也有生意，他們想要從幽熒集團租壹艘船離開。”
　　“然而就在我接到嚴家的委托以後，回到家裏就看到了壹只蠱蟲，它鉆進了我的嘴巴裏，進入了我的大腦。我被控制了，有個蠱師控制了我！”
　　“這個蠱師什麽都沒做，只是暗中監視著我，後來我發現他根本就不相信妳會被殺死。他有更大的密謀，而且自稱沒人可以阻止！”
　　有效的信息就只有這麽多。
　　林源只是壹個小角色，知道的信息並不多。
　　“這嚴家居然還是舔著顧家的盒子崛起的。”
　　顧見臨坐在街角的咖啡廳，輕聲呢喃：“真狠毒。”
　　如今看來，這個蠱師當初從海底地宮的時候，就已經把蠱蟲派出來了。
　　始終躲在暗處觀察。
　　然後盯上了嚴家。
　　如果顧見臨猜得沒錯，這個蠱師是打算利用嚴家做點什麽的。
　　看來今天真是來對了。
　　收獲不小。
　　包括屠夫，還有那個神秘的少女。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還殘留著少女的余香。
　　書翁在旁邊說道：“嚴家在峰城本來只是壹個不起眼的小家族，只是因為後來顧家越來越沒落，所以才趁機氣勢。嚴家的婦人姓張，是審判庭的壹個議員的妹妹。這些年，嚴家背靠審判庭的勢力，才越做越大。”
　　“審判庭如今壹家獨大，除了九位聖域級的聖者之外，議員基本上都是五階，只比各個轄區的分部長低壹級，再往下就是執事。”
　　他說道：“以太協會內部很多人都不喜歡他們的行事作風。”
　　顧見臨心想原來如此。
　　林源已經被他用隱秘的方式交給了以太協會。
　　滅掉嚴家的證據算是有了。
　　但是因為這個蠱師的出現，他總有點不太放心。
　　他登錄深空官網，查詢了壹下蠱師這個傳承途徑的資料。
　　在以太協會官方的資料裏，蠱師確實也是最古途徑，之所以不在常規的職業裏，是因為它本身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極度的危險。
　　壹旦有人成為了蠱師途徑，那麽將被嚴格限制在超凡級。
　　倘若有蠱師試圖晉升超維級，那就會遭到抹殺。
　　蠱師必須死。
　　這是世界上絕大多數組織的共識。
　　哪怕黑暗世界裏，高階的蠱師都不受歡迎。
　　原因只有壹個，那就是危險！
　　蠱師在晉升超維以後，每壹次的進階儀式都極度的血腥殘忍，倘若要進階聖域級，則需要至少壹個城市的人口，以龐大的生命力餵養蠱蟲。
　　這種慘無人道的進階方式，遭到了全世界的抵制。
　　因此在近壹千年來，都沒有任何壹個蠱師能夠跨越聖域的門檻。
　　但就是這種抵制，也激起了蠱師們的反抗心理。
　　在八年前，以太協會就有壹位三階的蠱師叛逃，至今沒有被抹除。
　　“蠱師……”
　　顧見臨輕聲說道。
　　“至尊，您或許無法理解，因為蠱師的力量在古神們看來，實際上也不過是小手段而已。但對於升華者世界而言，這無疑是壹場災難。因為在普通人大規模集中的都市圈，將會是蠱師們餵養蠱蟲的天然養殖場。”
　　書翁在旁邊恭敬說道：“所有的人類，都是蠱蟲們的血食。蠱蟲們以龐大的生命力為食，幾乎沒有任何限制的進化，然後將仇恨和怒火散播到全世界。倒不如說，只要選擇了蠱師途徑，壹旦起了進階的心思，那就是踏上了極致之惡。”
　　極致之惡。
　　顧見臨心想確實如此，剛才他就已經見識到了寄生蠱的威力。
　　壹旦這東西是在城市裏大規模的繁殖，後果不堪設想。
　　那將是堪比末日喪屍壹般恐怖的災難。
　　也不知道以太協會有沒有什麽辦法制止。
　　“這就是以太協會存在的意義了，他們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
　　書翁說道。
　　顧見臨心想這件事還沒完，暫時不急著離開，隨便在街邊找了壹個酒店，打算暫時休息壹會兒，他今天忙了壹整天，把自己搞得很狼狽。
　　因為不知道嚴家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所以他還要在這裏調查壹番。
　　就在這時，巷子裏傳來嘈雜的聲音。
　　“臭小子，妳給我過來！”
　　“快點抓住他，別讓他給跑了！”
　　“揍他！”
　　只見壹群青年，攆著壹個臟兮兮的孩子追過來。
　　顧見臨挑了挑眉，他看到那個孩子像是猴子壹樣靈活，從他身邊擦過。
　　忽然間，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被這個小孩子順走了。
　　顧見臨面不改色，壹把抓住了那小孩的後衣領，把他扯了過來。
　　“滾！”
　　書翁用眼神遙遙喝退了那幾個青年。
　　他眼神陰寒的轉過身，抓那個小孩的衣領，冷笑道：“小兔崽子，妳還真是誰的東西都敢偷啊！妳信不信我現在就廢了妳的手？”
　　顧見臨收回視線，轉身看了壹眼那個小男孩。
　　大概十二三歲，藍色短袖很久沒有洗過了，沾滿灰塵和汙漬，短褲破了洞，球鞋滿是汙泥，模樣倒是還算清秀，就是臉上有幾個鞋印子。
　　書翁抓著這孩子的衣領，把他嚇得臉色煞白，緊咬著牙。
　　青年們見狀，紛紛對視壹眼，飛速的逃進了巷子裏，不敢追過來了。
　　顧見臨平靜說道：“手機給我。”
　　男孩低著頭，默默把手機交了出去。
　　書翁剛想揮手揍他，就聽到壹道畏畏縮縮的喝聲。
　　“住，住手！”
　　只見壹個長相普通的女孩子急忙過來，把這個孩子臟兮兮的孩子拉到懷裏。
　　鐘梨神情很緊張，因為她認出了這兩個人，是天河集團的大人物，雖然放在以太協會維持的秩序世界裏應該不算什麽，但碾死她應該綽綽有余了。
　　顧見臨也有點意外，沒想到又遇到了這個女孩。
　　鐘梨頭上綁著紗布，神情很是憔悴，身上背著壹個大包，之前抱著的紙盒子放在了地上，裏面散落著很多求職的簡歷。
　　她死死護住身後的小孩，忐忑說道：“這個孩子很可憐的，能不能不要欺負他？他們得罪了妳，我可以賠錢給妳們。妳，妳們要多少？”
　　她的眼眸裏隱約泛起了純白，似乎是在占蔔著自己的命運。
　　這是壹個靈媒。
　　忽然間，隔壁的旅店裏沖出來壹個老男人。
　　他看起來有六十多歲，面容枯槁憔悴，卻拎著壹把帶鞘的寶刀，故作兇狠道：“幹什麽？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的人？我們是為三爺做事的！”
　　鐘梨看到這個男人，面色壹變：“爸，別這麽兇，沒什麽事的……”
　　顧見臨觀察著他們，始終不說話。
　　書翁則面露兇狠的神色，嚇得他們壹步步倒退。
　　果然，這對父女外強中幹。
　　就在這時，那個小男孩壹把掙脫，倔強說道：“我不要妳們管！下次我還偷！”
　　顧見臨看了壹眼這個小孩。
　　“老板，這小孩好像是個孤兒的。”
　　書翁忽然低聲說道：“這種人在禁忌區裏很多，因為父母都死了，所以就被遺棄在這個地方，每天偷摸拐騙混日子，不值得同情。”
　　顧見臨看出來了，而且這個小男孩是故意跟這對父女撇清關系的。
　　有意思。
　　他從口袋裏抽出壹百塊錢遞過去：“下次別偷了。”
　　小男孩明顯很意外，深深看了他壹眼，拿著錢跑遠了。
　　“沒禮貌！”
　　書翁輕啐壹口。
　　鐘梨連忙說道：“謝謝，謝謝老板。我叫鐘梨，這是我父親鐘國慶。”
　　她指了指身邊的老男人，深深鞠了壹躬，抱歉道：“在西港禁忌區像您這麽善良大度的人不多了，您是天河藥業的老板嗎？”
　　鐘國慶壹聽說是天河藥業的，連忙深鞠躬道歉。
　　顧見臨沒想說什麽，準備離開。
　　書翁立刻去準備開車。
　　就在這時，鐘梨忽然鼓起勇氣，說道：“老板，妳們公司招人麽？”
　　鐘國慶壹楞。
　　書翁根本就不想理。
　　沒想到，顧見臨卻轉過身，狐疑地看了這個女孩壹眼。
　　有那麽壹瞬間，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靜的泥沼裏，唯有單調的黑白暈染開來，街邊車水馬龍的喧囂戛然而止，行人們的動作生硬的頓住，凝固的表情各不相同。
　　時間停止了。
　　景辭不知何時站在街邊，推著輪椅。
　　槐蔭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
　　顧見臨楞住了。
　　“別這麽驚訝，這是斬鬼途徑，四階修羅的能力，時空凍結。”
　　景辭淡淡說道：“今天老師要給妳上第壹節課了。”
　　槐蔭依舊坐在輪椅上沈默不語。
　　顧見臨環顧四周，壓下心中的震驚，問道：“第壹節課？”
　　“是的，第壹節課。”
　　“老師說，這節課的名字叫做人性。”
　　“聽起來很有意思，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