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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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2章 壹道脊梁,壹座堤壩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4

  “見過英國公。”
  去值房的路上,李勣不斷頷首,神色溫和,恍如鄰家慈祥的阿翁。
  七十歲了,他可以拋開那些忌諱,大大方方的活著。
  官吏們見到他多是面露崇敬之色。
  這位是大唐軍方碩果僅存的統帥,有他在,從官吏到帝王都會感到安心。有他在,異族想窺探大唐也得掂量壹番。
  進了值房後,有小吏泡茶來。
  “英國公,外面有十余人求見。”
  李勣愜意的坐下,“老夫如今就是個司空,不管事,也不想管事。告訴他們,該去何處就去何處。”
  小吏應了,隨即出去。
  壹路穿行,到了前院,十余人正在等著。
  “英國公說了。”
  眾人束手而立。
  “妳等有事只管去尋了各司。”
  小吏的眼神中帶著不屑之意,他知曉這些人的來意……李勣早已不管具體職事了,但每日依舊有不少人在外面等候,名為請示,實為拍馬屁。
  權威來自於職事,沒有具體職事妳放個屁都不帶響的。所以大部分官員在沒有職事後就如同行屍走肉。但李勣不同,巨大的威望讓他能輕易的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但他從不利用自己的威望無達成什麽目的。
  眾人散去,唯有壹個老人留著。
  “妳為何不走?”
  這等厚顏不走的人隔壹陣子就能遇到壹個,小吏也不以為奇。
  老人臉上皺紋深刻的令人驚悚,他恭謹行禮,“老夫有急事求見英國公。”
  小吏說道:“只管去尋了各司。”
  李勣說了不管事那真是不管事,就算是在朝會上,若非是大事他也不會發表意見。
  老人欲言又止,壹臉羞愧。
  小吏心中冷笑,“自去。”
  小吏走了,老人站在那裏發呆。
  “趕緊走吧。”
  有官員不滿的道。
  老人出了官衙,就蹲在大門外側。
  秋風漸冷,卷起落葉飄飛,紅的、黃的,就像是人生漂浮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裏傳來了熱烈的聲音。
  “見過國公。”
  老人趕緊站起來,整理衣冠,可頭發幹枯翹起,幾次都壓不下去。他吐口唾沫在手心裏,隨即抹抹頭發。
  李勣出來了。
  “國公。”
  李勣回身看著老人,“妳……”
  兩個軍士上前,警惕的盯住了老人。
  老人有些不安,“國公,老夫陳奎,當年在國公麾下為隊正……”
  老人隨即說了自己的履歷,李勣頷首,“妳在此何事?”
  陳奎說道:“說來慚愧,老夫……老夫的鄰居壹家子欠債跑了……”
  所有人瞬間都明白了。
  跟在李勣身邊的官員說道:“壹家跑了,鄰居就得繳納他家所虧欠的賦稅。這是律法,豈可來央求英國公?”
  “是啊!妳既然是老卒,就該知曉律法不可輕饒的道理。”
  陳奎羞的臉都紅了,“是是,國公,老夫原本也沒臉來,可家中三郎要娶妻,如今為那家人繳納賦稅,老夫就去借貸……如今竟然還不上了。老夫無顏……”
  李勣看著他,“回去好生過日子。”
  “多謝國公。”老人狂喜,旋即臉色漲紅,低頭不看李勣。
  李勣頷首,隨即進宮。
  君臣議事結束後,李勣心中微動,就把此事當做是閑話說了。
  無人有反應。
  唯有太子若有所思。
  晚些回到東宮,賈平安已經到了。
  “舅舅。”不等上課,李弘就說了此事。
  “聯保啊!此事始於商鞅變法,也是連坐之法,壹戶有事,鄰居倒黴。”
  換做是後世絕壁會被人痛斥為懶政,可在這個時代,連坐法卻是最頂級的管理手段。
  賈平安說道:“四家為鄰,五戶壹保,此法施行多年,地方皆有賴於此。”
  這個時代不可能去精細管理,連坐法就有了用武之地。
  李弘說道:“此事我覺著不妥。壹人有錯,連累家人也就罷了,為何連累鄰居?”
  這娃竟然能想到這個?
  賈平安心中微喜,“此事該如何我也無法置喙,妳想如何只管去做。”
  我在精神上支持妳。
  “此事誰提的?”
  賈平安問道。
  “英國公。”
  老李這是何意?
  ……
  李勣正在喝茶。
  隨從正在稟告。
  “阿郎,楊家先前放話說不賣大車給小郎君,小郎君今日去看了壹眼,楊家人口出不遜……”
  李勣神色平靜,“敬業如何說的?”
  隨從說道:“小郎君說回頭定然弄個更出色的大車,讓楊家自愧不如。”
  李勣微笑,“敬業長大了。”
  隨從心中暗笑,心想小郎君孩子都多大了,阿郎竟然還是這等說小孩子的口氣。
  隨從說道:“阿郎,可要出手?”
  李勣搖頭,“這等事……不必管。”
  他是李勣,怎麽可能因為這等口角紛爭出手?
  隨從說道:“小郎君的性子可不好,若是哪日忍不住了,楊家怕是會被拆了。”
  李勣搖頭。
  “妳只看到了楊家出言不遜,可想過為何如此?”
  隨從不解,“難道……”
  李勣說道:“老夫在中樞的時日太長了,長的令許多人不安。”
  他微微瞇眼,那雙眸子裏依舊溫潤無波。
  ……
  “皇帝前幾年大權獨攬,最少的時候僅僅設了三個宰相,其中李義府和許敬宗就是皇帝圈養的狗,壹個李勣不怎麽管事……”
  崔晨說道:“隨後各方給皇帝施壓,他這才漸漸增加的人數。如今李勣、許敬宗、李義府、劉仁軌、上官儀、竇德玄六個宰相,老夫以為還能再增加壹二。”
  盧順載頷首,“許敬宗和李義府是皇帝的狗,劉仁軌執拗,和我等不親近,上官儀唯皇帝馬首是瞻,竇德玄壹心執掌戶部……我等的人也該動動了。”
  “好歹進去壹個。”王晟說道:“朝中無人是我等士族如今最大的問題。無人為士族說話,皇帝在壹步步削弱我士族,不能再坐視了。”
  “此事要緊的是李勣。”盧順載說道:“妳等可曾註意,從劉仁軌開始,皇帝每次想任命宰相都會咨詢李勣,這是尊重老臣之意,也是倚重之意。若是李勣阻攔,士族的人如何能進去?”
  這是個問題。
  “李勣這幾年越發的不管事了。”盧順載笑道。
  王晟說道:“可還得小心。”
  盧順載點頭,“回頭就試試。若是他真不管事,那事情就成了大半。”
  王晟笑道:“李敬業去給李勣買大車,惹惱了楊家,楊家放話不賣,李勣竟然坐視孫兒被羞辱,可見確實是不管事了。”
  眾人微笑。
  崔晨說道:“這便是屍位素餐,不過也好。”
  ……
  “陛下後來發現宰相人數太少,就算是商定了政事,可政令卻不夠通達。看似大權在握了,可實則僵化,所以就增加了宰相人數。”
  楊德利如今眼光也不同了,壹番話說的賈平安心中暗贊。
  “如今是六名宰相,平安,妳可能進去?”
  楊德利頗為憧憬,“三十為相啊!不行,我得去祈禱壹番。”
  “姑母……”
  賈平安坐在那裏木然,王勃問道:“先生,這是祈禱?”
  賈平安點頭。
  當年楊德利壹家子死的只剩下了他,若非賈平安的母親把他接了來,壹個孩子怎麽活?所以在楊德利的心中,姑母就是神靈。
  他的信仰是如此虔誠,連值房裏都專門準備了壹個牌位,每日三炷香匯報情況。
  第二日賈平安剛想開溜,卻被皇帝令人召喚上朝。
  “許公,是何事?”
  許敬宗撫須說道:“聽聞不少人建言增加宰相的數目,如此各方平衡,做事也方便。”
  這話沒錯。
  把各方代表弄進朝中去,大家對某事是什麽意見都在朝中統壹了,隨後施行就再無阻攔。後世的議會制度也是這個尿性。
  但目前的大唐弄這個合適嗎?
  壹旦各方代表進了朝堂,隨即就是扯皮。壹件事兒原先能半日決斷,弄不好就變成了曠日持久。
  增加壹兩人倒是不打緊,但膈應啊!
  朝會開始。
  “陛下,如今朝中有宰相六人,臣建言再增壹到二人,如此諸事可在朝中協調商議,但凡決斷,下面施行自然順遂。”
  來了!
  宰相之位就像是美人,各方勢力都想搶壹個。
  賈平安是逍遙派……哥才三十歲,沒戲,看戲就是了。
  他目光轉動,竟然看到了李大爺。
  這位才是真正的逍遙派,蹲在太史局不動窩,什麽高官厚祿與老夫何幹?
  李淳風微微頷首。
  小賈,咱們看戲。
  二人相對壹視,默契於心。
  “陛下,臣附議!”
  “臣附議!”
  若說大唐是個修真界,村正坊正等人就是外門雜役;小吏是外門弟子,縣令是築基期弟子;刺史是金丹期;六部尚書是元嬰老怪;宰相們是合體期……
  合體期大佬壹句話就能影響壹方勢力的興衰,所以每壹方勢力都鉆頭覓縫想供出壹個合體期大佬,為自己壹方代言。
  但最牛逼的還是帝王,作為天道般的存在,俯瞰壹眾大佬。
  但此事天道也得考慮那些勢力的訴求,否則人心散了,隊伍也不好帶了。
  李治沈吟著。
  從竇德玄進了朝堂開始,不少人都在翹首以盼,希望他能大開方便之門。
  武媚低聲說道:“如今六人皆是陛下的人,那些人很是不滿。”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此刻就該皇帝妥協了。
  “朕知曉。”
  從三個宰相狀態下的大權獨攬,到迫於壓力把宰相人數增加到六人,這便是在妥協。可李治太雞賊了,增加的三個宰相都是他的人,那些勢力氣得想原地炸裂。
  但若是多了外人,以後朝中再想順利推行帝王的意誌就難了。
  李治看了太子壹眼。
  記住了,這便是帝王,學會妥協的帝王。
  李治看了群臣壹眼,微笑道:“英國公以為如何?”
  這是慣例問話。
  成了!
  皇帝妥協,群臣大喜。
  李勣起身。
  李治見那些臣子中不少面露喜色,心中難免郁郁。
  作為帝王而言,他更希望能壹言九鼎,但凡壹句話出口就無人反對。
  但他知曉這不可能,只能盡量讓這個方向去努力。
  努力過了,成功了,但顯然這種狀態不能持久。
  他有些不甘。
  宰相們如何?
  許敬宗壹臉怒色,顯然並不喜歡增加宰相人數,但卻也知曉此事不好阻攔。
  不過老許不愧是直言不諱的典範,張口就說道:“其實六人已然太多了……”
  “許相這話何意?”
  老許瞬間就被淹沒在了口水中,被噴的毫無還手之力。
  李義府心中壹松,覺得自己沒出去真是英明。
  帝後都看了他壹眼。
  劉仁軌默然,他沒有根基,壹旦出手阻攔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竇德玄幹咳壹聲,老漢發現沒人搭理自己。
  妳自個玩去!
  就在許敬宗被噴的差點生活不能自理時,眾人聽到了幹咳聲。
  “咳咳!”
  李勣有些惱火。
  “陛下問的是老夫。”
  眾人訕訕的收兵。
  李勣說完這事兒也就結束了。
  壹幹人等眼巴巴的看著李勣,有人甚至覺得李勣占著茅坑不拉屎再好不過了。
  李勣說道:“何為宰相?宰相輔佐帝王治理國家。身居廟堂之高調理陰陽,壹言壹行皆能對天下有影響……”
  這才是眾人趨之若鶩的緣故。
  李勣說道:“如今六名宰相多不多?老夫以為多了些。”
  眾人愕然!
  李勣這是何意?
  連帝後都倍感驚訝。
  往日只知曉點頭的英國公竟然不對了。
  李勣看著那些人,眸子深處有冷意閃過。
  “往日壹件事君臣商議而決,人少,利益糾葛就少,君臣皆以天下為重,其樂融融。
  李勣看著這些心思各異的臣子,說道:“再多些宰相作甚?是六名宰相不足以輔佐君王,還是說六名宰相皆是庸庸碌碌之輩?”
  誰敢說這六位宰相是庸庸碌碌之輩?回頭他們定然要不死不休。
  李勣的腰微微挺直,眸子裏多了些讓人陌生的光芒。
  “既然如此,增加宰相作甚?”
  李勣反對!
  帝後震驚!
  群臣震驚!
  這是李勣?
  這就是那個不管事的李勣?
  有人說道:“英國公此言大謬!”
  李勣眸色壹冷,“何處不妥?”
  那人想了想,竟然無言以對。
  賈平安這才發現,李勣從發言到結束,壹番話竟然尋不到錯處……
  他想起了以往臣子們爭執的口沫橫飛的模樣,甚至挽袖子要動手。
  而在那等時候李勣多半是瞇著眼,仿佛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只想打個盹。
  時日長了,眾人漸漸輕視忽略了這位名帥。
  今日壹番話出口,眾人這才知曉,英國公不是沒有辯駁的能力,當他開口時,妳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這才是真正的大佬!
  而更關鍵的是李勣表態了,他反對增加宰相人數。
  被眾人忽略無視的李勣表態了。
  怒火上升啊!
  那些人目光陰冷。
  賈平安笑了笑。
  李勣目光溫潤,問道:“誰有異議?來,老夫與他說說。”
  有人欲言又止,有人幹咳,等李勣的目光轉過去後又閉口不言……
  妳想說什麽?
  妳想說‘皇帝不增加宰相人數是愚蠢的,這樣會引發有些勢力的不滿’,可皇帝還沒說話,李勣就出面反對。
  這事兒和皇帝沒關系了。
  和李勣有關系。
  他壹人站了出來,擋在了皇帝和宰相們之前。
  那老邁後顯得瘦削的脊背上,仿佛能擔下壹座山脈。
  他緩緩看向那些臣子們,目光溫潤。
  帝後坐在上面,愕然發現他們什麽都不用做,這事兒竟然就這麽解決了。
  那道脊梁就擋在了前方,壹動不動,可所有人都顯得格外的孱弱,無法突破這個老人壹人組成的堤壩。
  數年不管事,壹朝出手,令君臣震驚。
  群臣緩緩散去。
  李治坐在那裏,良久幽幽的道:“此事朕本以為必不可免,以後朝政會受到掣肘,沒想到李勣卻站了出來,壹言震住了壹幹臣子。”
  “臣妾本以為李勣會壹直這麽沈默到致仕的那壹日。”武媚笑道:“不過此事壹成,朝政依舊能順暢,好事。”
  “可李勣為何出手?”
  ……
  崔晨等人在等消息。
  他們談到了此次有希望的人選。
  王晟突然問道:“崔建如今是侍郎,可有想過再進壹步?”
  盧順載看了他壹眼,覺得這個話題有些無趣。
  崔晨搖頭,“崔建和賈平安交好,族裏不可能為他的仕途助力。”
  “王氏這幾年出了不少人才。”
  王晟坦率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大夥兒同氣連枝,崔氏的資源是不是給王氏壹些?
  崔晨頷首,“崔氏知曉如何做。”
  王晟面露笑容,“崔建那邊若是需要敲打,王氏樂意出手。”
  “好說。”
  簡單的壹番話後,二人之間就達成了默契。
  “叩叩叩!”
  有人敲門。
  “進來。”
  三人坐正了身體。
  門外進來壹個隨從,先是行禮,隨後說道:“先前朝會上有人建言增加宰相數目,陛下本以意動,許敬宗反對,被眾人圍攻……”
  預料中事!
  三人微微壹笑。
  隨從繼續說道:“陛下詢問了李勣……”
  李勣繼續佛系。
  “李勣反對。”
  盧順載:“……”
  王晟:“……”
  崔晨震驚的道:“李勣反對?”
  三人想過了誰會反對,許敬宗,李義府,甚至還有賈平安等等,但就是從未想過李勣會從不吭不哈的狀態中站了起來,化身為堤壩,攔住了他們的謀劃。
  “大事休矣!”盧順載也難掩憤怒,“從此後,但凡李勣活壹日,朝中的宰相就不可能多於七人!”
  王晟怒斥:“他們為何不辯駁?”
  崔晨也覺得不對,“是啊!那些人難道就坐視此事功敗垂成?”
  隨從說道:“李勣壹番話後,滿朝臣子竟然無從反駁。”
  崔晨:“……”
  盧順載:“……”
  王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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