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 當仁不讓

　荀諶上了郭嘉的車。35xs郭嘉的馬車由兩頭黃牛牽引，速度不如馬車快，卻比馬車更平穩。車廂比普通的車廂長壹半，後半部分有壹個書架，上面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紙卷。荀諶瞟了壹眼，心裏癢癢的。這是郭嘉的移動公廨，裏面肯定有不少機密資料，說不定其中就有針對下邳的作戰方略。
　　“好車。”荀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贊了壹聲，故意對滿架的文書視而不見。
　　“哦，哪兒好？”郭嘉壹邊從下面的抽屜裏取出幹果、漿飲放在案上，壹邊說道。
　　荀諶壹楞，隨即又笑道：“到處都好，到處都好。”
　　郭嘉倒了兩杯漿，遞了壹杯給荀諶。“將軍嚴令，不準我飲酒，只能以漿代酒。友若多擔待。”
　　“孫將軍連這都管？”荀諶接過杯子，在手裏把玩著，眼神微閃。他見過很多這樣的竹杯，汝南很盛行，壹段竹子，連節取下，截成合適長短，再將邊緣修整光滑就是壹只杯子。有人還會在上面刻畫壹些圖案或者詩賦，看起來更雅致，但終究原因還是便宜。荀諶本以為也就是普通百姓用用，沒想到郭嘉也會用。
　　“我身體不好，的確不宜多飲，只是壹喝就控制不住，索性戒了。”
　　“自勝者強，難怪奉孝越來越強。35xs”
　　“別說奉承話，回答我的問題。”郭嘉呷了壹口漿，催促道。
　　見郭嘉神情嚴肅，不像說話，荀諶不敢再大意。他沒有急著說話，先呷了壹口漿，發現漿微涼，不像是用涼水浸這麽簡單。他稍微留神，隨即又註意到郭嘉的車內比外面還有涼快壹些，似乎還有風。眼角壹轉，便看到車壁上有兩個輪子，不停的轉著，有風不斷的吹來。
　　“這是什麽？”
　　“自動扇。”郭嘉瞥了壹眼。“無須開窗即可保持車內空氣流通。木學堂的新發明。”他停頓了片刻，又笑道：“奇技淫巧。”
　　荀諶笑了起來，沒理會郭嘉的調侃，晃晃手中的竹杯。“這又是為什麽？冰？”
　　“是。我身體弱，受不得熱。”郭嘉說著，俯身拉開車屜，裏面有半盒冰。
　　荀諶看著郭嘉那張白裏透紅的臉，看著他的雙下巴，忍不住啐了壹口。郭嘉的身體原來的確是不太好，可是現在的他和病人哪有半點聯系，這分明是炫耀。“奉孝，妳這話置南陽本草堂的名醫於何地啊。”
　　郭嘉忍不住放聲大笑，終於恢復了荀諶印象中的放蕩不羈。荀諶暗自松了壹口氣，問道：“伯求先生可好？張仲景花了那麽多心思才把他治好，在妳們這兒關上幾月，又快廢了吧？”
　　“還好，待會兒領妳去見他。35xs他可是壹個餌，我們用他釣了幾百個遊俠兒，補充了義從營的損失，怎麽能輕易讓他死。”
　　荀諶含笑點頭，佯裝看不出郭嘉的戲謔。被郭嘉抓住的那幾百個遊俠兒中至少有三分之壹是江淮遊俠兒。這壹帶本來就是易於隱匿之地，何颙被擒後，曹昂、劉和都派安排人劫過獄，還有壹些遊俠兒自己組織起來，但他們都沒能得手，反倒有不少人進入汝南後，被汝南的新氣象吸引，轉而投軍了。
　　不用說，郭嘉就是幕後主使，有許禇、典韋協助，沒幾個遊俠兒能逃脫他設下的羅網。荀諶忽然壹驚，那些逃回去的遊俠兒會不會是被郭嘉抓住策反，又故意放回去的細作？這些人有不少在軍中任職，有的還被委任以情報收集，如果是郭嘉安排的暗椿，那可是隱患啊。
　　荀諶不安起來，壹時出神。是立刻趕回去親自處理，還是寫信回去讓劉和處理？這些都是他的職責範圍，他並不想讓劉和插手。更何況出現了紕漏，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如果能悄悄的處理好，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可是還沒見到孫策，他不能輕易離開。孫策遲遲不見，會不會是故意為之？
　　荀諶越想越多，越想越不安，心裏七上八下，連郭嘉問他的問題都忘了。
　　郭嘉也不催他，默默的飲著漿。
　　牛車緩緩向前，葛陂附近有工坊，行人、車輛都非常多，這裏的路維持得也非常好，荀諶幾乎感覺不到壹點顛箥，不知不覺，他們進了壹個軍營，郭嘉下了車，領著荀諶向前走去。轉過兩個彎，荀諶壹眼看到兩架高大的投石機，長長的梢桿足有十丈，壹頭粗，壹頭細，粗的壹頭比壹抱還要大。梢桿是拼接起來的，梢桿上有十道繩索捆紮，像竹節壹般。
　　“這是……”
　　“巨型拋石機。”郭嘉漫不經心地說道：“攻守兼備的利器。”
　　荀諶眼珠壹轉，明白了郭嘉領他來看的意思，不禁笑道：“原來如此，那奉孝能不能領我去看看石彈的作坊。這麽大的拋石機，壹定也要用更大的石彈吧？這石彈多少錢壹枚？幾千，還是幾萬？”
　　郭嘉笑而不答，領著荀諶向前走。他們走了很遠，直到那巨型拋石機在視野中都變成了壹個黑點，荀諶才看到壹堵墻，壹些工匠正赤著上身，汗水淋漓的忙碌，旁邊散落了不少土坯和碎石。荀諶意識到這裏就是拋石機的假想目標所在地，不由得倒吸壹口冷氣，回頭再看了壹眼。
　　“這有多遠？”
　　“三百步。”郭嘉指指那堵正在修復的墻。“攻擊城門用的。不用石彈，用鐵彈，有三種規格：壹百石，壹百五十石，二百石。命中的話，壹發破門。”
　　荀諶的臉抽搐了兩下，強笑道：“那多少發才能壹中？”
　　郭嘉皺著眉，咂了咂嘴。“這就是現在攻關的問題，不同的彈丸命中率相差比較大，二百石的能五中壹，壹百石卻只有十中壹。但二百石的射程只有三百步，再遠就不行了。壹百石的可以遠達五百步，只是命中率更低，只有三十中壹。”
　　荀諶看看那堵墻，又看看郭嘉。“奉孝，妳說的是中這堵墻，還是中城門？”
　　郭嘉回頭看了他壹眼。“當然是城門，我剛才沒說嗎？城墻能打中，但沒法擊破，實際意義不大。”
　　荀諶的臉頰抽了抽，想笑卻沒笑出來。“奉孝，厲害，厲害。三百步外，壹百石的鐵彈十中壹，二百石的鐵彈五中壹，這準頭簡直是百步射柳，天下第壹啊。”
　　郭嘉靜靜地看著荀諶，直到荀諶不笑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百步射柳談不上，天下第壹嘛，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