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5章 暗間

　長安城西門外，柳市。
　　黃猗左手挾著壹匹布，右手提著壹只新酒壺，信步走來，壹邊走壹邊看，在壹個賣書的書肆門前停住。看到他，書肆主人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黃先生，妳又來買書？”
　　“是啊，老金，可有什麽新書？”黃猗笑道。
　　“有啊，汝南新出的《說文解字》，印得可好了，今天出了好幾部，我估摸著先生會要，特地給妳留了壹部，要不要進來看看？”
　　“《說文解字》？那可太好了，最近正找這部書呢。”
　　“那請裏面坐，我給妳取去。”金姓主人笑嘻嘻地將黃猗迎了進去。黃猗看著架上的新書，取下壹部來，隨意翻看著。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外面，見沒人註意，便輕咳了壹聲。過道門輕輕的拉開，黃猗閃身而入，壹個與他身形相似的年輕人隨即閃了出來，壹邊漫不經心地翻著書，壹邊留意外面的動靜。
　　黃猗進了內室，從堆滿的書簡中穿過，來到後室。後室不大，同樣堆滿各種新舊書籍，散發著墨香和他陳舊的氣味。蔣幹坐在壹角，正借著燈光翻看著壹部薄薄的書冊。
　　“蔣君。”黃猗上前行禮，恭恭敬敬。
　　蔣幹放下書，打量了黃猗壹眼。“最近辛苦了。”
　　“比起蔣君日夜奔波，我算是安逸的。”
　　“呂bùshén麽時候走的？”
　　“半個月前。為了軍餉的事，他和皇甫嵩爭執了很久，拖了十來天，最後實在拖不下去了才勉強動身。”
　　“很好。”蔣幹將手裏的小冊子遞給黃猗。“這是密本使用方法，背熟以後燒掉，以後如果有機密情報會就用密本的形式傳遞，以免泄露，也能保證妳的安全。上面那個數字是妳專用的，千萬要記牢。”
　　“喏。”黃猗應了壹聲，接過小冊子，小心的掖在懷裏。
　　“先告訴妳壹個好消息。孫將軍已經擊敗袁紹，袁紹受了重傷，已經不治身亡。”
　　“這可太好了，袁將軍的三個遺願算是完成兩個了。”
　　“這裏面也有妳的功勞。”蔣幹沈默了片刻。“還有壹個壞消息，妳族叔黃琬兵敗魚齒山，雖然向黃漢升將軍投降，但朝廷不承認他的行動，附逆的罪名他是跑不掉的，江夏黃家會受牽連。”
　　黃猗楞了壹會，輕輕地說道：“對我來說，這個消息並不算太壞。”
　　蔣幹站了起來，拍拍黃猗的肩膀。“我得到消息，朝廷可能要西征涼州，如果不出意外，呂布會隨同出征。妳想辦法留下來，在長安也行，回江夏也行，成家立業，不要去吃那份苦了。征戰危險，我們另外安排人跟著。如果有什麽困難，隨時可以老金聯系，找不到我，老金會把消息送給孫將軍。”
　　“喏。”黃猗遲疑了壹下，又道：“我暫時還是留在長安吧，也許有別的機會。”
　　蔣幹瞅了黃猗壹眼，覺得有些詫異。聽他這口氣，他做暗間做上癮了？“為什麽？”
　　“孫將軍擊敗袁紹，已成朝廷心腹大患，朝廷雖不能制，卻有可能提拔與孫將軍有仇怨的人。到時候我發幾句牢騷，說不定就有機會出仕，還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蔣幹覺得有理。“也好，那妳就安心留在長安吧。正好有件任務交給妳。”
　　“蔣君請說。”黃猗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
　　“曹操的家眷住在戚裏，妳如果有機會，搬到戚裏去住，監視他們，隨時匯報情況。如果曹操派人來接，想辦法破壞，別讓他得逞。”
　　“好。”黃猗應了壹聲，閃身出門。老金適時出現，手裏提著壹套書，正是新出的《說文解字》，另壹只手遞過來黃猗的酒罐。“新到的宜城醪，請黃君嘗嘗。”黃猗提了提，酒罐很沈重，笑了笑，又買了兩部閑書，夾在腋下，走了出去，悠哉遊哉的繼續閑逛。
　　老金回到內室，站在蔣幹面前。蔣幹捏著眉心，正自思索，看到老金進來，他打起精神。“黃猗過壹段時間會搬到戚裏去監視卞夫人。妳留神點，不要露出破綻。如果卞夫人來找妳，妳酌情幫忙，但是不能讓她被曹操接走。機會合適，就來把人送到武關，再把水攪渾了，讓他們互相猜疑，卻想不到咱們身上去。”
　　“明白。”老金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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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浚儀。
　　孫策坐在山頂的樹蔭下打盹，涼風習習，樹影婆娑，正是夏日午後的休閑時光。郭武站在十步之外，倚著樹假寐，郭援和謝廣隆坐在遠處的樹下，敞著懷，喝著酒，玩著六博，郭援已經連輸七局，眼神不善地瞅著謝廣隆，想抓住他出千的把柄，謝廣隆談笑風生，得意洋洋。
　　“真是邪門了。”郭援抓耳撓腮，大腿拍得啪啪響。“沒道理啊，怎麽得也該讓老子贏壹回了。”
　　“就妳這拙眼，天亮輸到天黑，別賭了，再賭這壹仗就白打了。”郭嘉走了過來，踢了郭援壹腳。“妳阿母來了，說是給妳尋了壹門好親，人都帶來了，要相相妳呢，快去收拾壹下。”
　　“唉喲我的親阿母唉。”郭援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她早不來，晚不來，我錢都輸完了她才來？”他眼珠壹轉，擠出壹臉笑容。“老謝，幫個忙？”
　　“不幫。”謝廣隆連連搖頭。
　　“幫不幫？”郭援眼珠子壹瞪。“不幫我，下次上陣，背後壹刀捅了妳這龜孫兒。”
　　“別的都可以幫，唯獨這個不幫。”謝廣隆嘿嘿笑道。“幫妳忙，妳娶妻生子，以後沒人跟我壹起耍了，多沒勁。要我幫忙也可以，問問妳那未過門的妻子，如果她還有姊妹未嫁，那我就幫，否則免談。”
　　“就妳這奸相，活該打壹輩子光棍。”郭援咄了壹口，轉身又向不遠處的郭武走去。郭嘉壹把拽住他。“行了，妳別煩子威了，妳嫂嫂給妳準備好了，趕緊去把自己洗幹凈，別給將軍丟臉。”
　　“好咧。”郭援興沖沖的去了。
　　郭嘉上了坡，來到孫策面前。孫策睜開眼睛，指指對面的躺椅，笑道：“妳夫人最近很忙啊。又是誰家的女子？這速度真夠快的，袁紹要是有她們這反應，勝負未可知。”
　　郭嘉哈哈大笑。“將軍擊敗袁紹，威鎮中原，他們幾個作為將軍身邊的勇士，個個都是前途無量的少年英雄，這時候不趕緊出手，等著作妾麽？將軍，我跟妳說，除了謝廣隆出身黃巾，不受人待見，其他的都被人瞄上了。相貌出眾如子威的至少有四五家在搶，連他們自己都挑花了眼，難以決斷，正愁著呢。”
　　孫策瞅瞅郭嘉手裏的公文。“哪來的？”
　　“長安。”郭嘉揚揚眉，喜不自勝。“將軍，有熱鬧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