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主使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聽說麻老砍刀被殺,徐礎大吃壹驚,第壹個想到的人就是宋取竹,以為他為阻止嶽父離開襄陽,出此狠招。
“是……誰下手?”徐礎問。
郭時風壹向冷靜,這時卻有些張皇失措,伸手伸向自己:“他們說是我找人殺的。”
徐礎又是壹楞。
“真是妳殺……‘他們’是誰?”
“營地裏的各家頭領。”
徐礎越發疑惑,但他不信郭時風真會殺人,“郭兄帶來的那些衛兵呢?”
“都被關押在營地另壹頭。”郭時風突然有些激動,“真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派人殺的,他們栽贓陷害……”
“我看外面沒有人特意看守。”
“他們知道我逃不掉。”郭時風終於冷靜下來,神情恢復正常,“我是寧王使者,他們不敢拿我怎樣——我會將事情解釋清楚,但是礎弟得幫我。”
“郭兄在這裏稍等。”徐礎不願聽郭時風說得太多,轉身出帳,找到幾名兵卒,詢問宋取竹的去向。
“頭領們都在麻家營中守喪,我們給徐先生帶路。”
宋營與麻營緊鄰,很快就到,這裏的守衛更加森嚴,到處都是人與火把,與此同時卻有失控的跡象,偶爾會有叫罵聲從陰影裏響起,還有無主的馬匹來回奔馳,主人不知所蹤。
麻營守衛極不客氣,“又是外人,麻老砍刀就是太相信外人才會遇害,妳來幹嘛?想來搶人頭領功勞嗎?”
宋軍頭目道:“這位是徐礎徐先生,曾經刺駕的那壹位,於妳們有恩,是我們宋將軍的貴客。”
麻營眾守衛互相看看,頗不情願地讓開,“妳壹個進去,直奔燈光最多的大帳,人都在那裏。”
走進麻營,徐礎發現情形更加糟糕,搖曳的火光中,帳篷之間聚集著大批兵卒,人數多少不等,全都握持刀槍,或小聲議論,或大聲宣講,壹有外人走近,立刻警惕地看過來。
徐礎只能掃幾眼,匆匆走向大帳。
大帳外面站著數十人,全都空手,亦是三五成群,低聲交談,徐礎壹出現,許多人立刻看過來,大多數人沒有開口,單有壹人走來,大聲道:“徐先生,怎麽妳壹來,這裏就出事?”
“出事的時候我可不在營裏。”徐礎回道。
“更可疑,沒準妳是故意避嫌。”
徐礎點點頭,“沒準妳故意當眾質問,以示忠誠,好讓別人不要懷疑到妳。”
那人大怒,“我是麻老砍刀的幹兒子,而且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喝酒,許多人可以作證……”
“也是為避嫌?”
那人更怒,手裏沒刀,赤手空拳就要撲上來,被其他人拽開,勸道:“算了算了,妳先懷疑人家,還不許人家說妳了?”
“他是外人,我是……”
徐礎不理他,徑直走進大帳。
大帳裏已經吵成壹團。
將近三十人擠在帳篷裏,全是各軍頭領以及麻老砍刀的近親,幹兒子不在其中,守著中間的屍首,互相指責,各發毒誓為自己辯解。
徐礎剛壹進來,就有人伸手攔住,不準他往裏面走。
宋取竹看見他,大聲道:“徐先生可以進來!”
別的頭領反駁:“憑什麽?他不是麻家人,也不是頭領,甚至跟咱們不是壹夥。”
宋取竹之妻麻七姑也在,開口道:“咱們在這裏吵來吵去,不得要領,徐先生來得正好,他是外人,且又足智多謀,可以分辨是非。”
不是所有人都贊同,但是麻七姑說話比較有份量,再沒人公開反對,門口的衛兵也放下手臂,允許徐礎往裏走。
麻老砍刀剛死不足,還沒來得及入棺,躺在壹張木板上,身穿新袍,看不出傷口在哪。
徐礎上前,先向屍首拜了三拜,然後才道:“是非自有公斷,我只想問清事實。”
話音剛落,眾人又吵起來,誰也彈壓不住,宋取竹無奈地搖搖頭,示意徐礎走到壹邊,他也過來,說道:“壹團亂麻,真正的壹團亂麻。”
“先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壹回事?連真兇是誰都不知道嗎?”
“就是昨晚的事情,麻老砍刀和他的壹個小妾被人殺死在床上,悄無聲息,直到今天早上才被發現,壹直沒查出兇手是誰。”
“衛兵呢?”
“前半夜有衛兵,後半夜喝酒去了。我們這裏的規矩不嚴,幾名衛兵白天時被打個半死,胡說八道壹通,幾乎將所有頭領都牽連進去,連我也不例外,這真是……”宋取竹罵了壹句臟話。
徐礎稍稍放心,“最受懷疑的人是誰?”
“第壹位就是郭時風,他給麻老砍刀送了壹份厚禮,希望大家都去投奔寧王,可是我嶽父說了,行走江湖最重的是壹個信字,他先接了奚家的禮物,不能中途背棄。當時場面有些尷尬,郭時風沒有堅持,麻老砍刀收下壹半禮物,說這算是見面禮,他記住寧王的好意,日後必有報答。我們都明白,嶽父這是動心了,還有點……”宋取竹看壹眼妻子,見她仍與眾人爭吵,繼續道:“還有點貪心,打算先將奚家的禮物全拿到手,再去投奔寧王。”
“既然如此,郭時風不該受到懷疑。”
“問題就在這裏,我們明白,郭先生看上去……不太明白,過後單獨與好幾位頭領見面。”宋取竹壹努嘴,他說的那幾個人正是爭吵的核心,“大家懷疑郭時風拿剩下的壹半禮物收買頭領暗殺麻老砍刀。”
徐礎搖頭,“郭時風行事壹向想得周全,暗殺麻老砍刀而不提前策劃退路,絕非他的風格。”
“徐先生了解郭時風,我們可不了解。”
“只有他受到懷疑?”
“還有奚家使者,他們正好昨天又趕來,商討具體交接事宜,肯定有人多嘴,透露了壹些事情,奚家人也能收買刺客,而且今天早晨事發之後,奚家使者跑掉壹人,如今還剩五個被扣在營中。”
“如此說來,奚家人更可疑。”
“可奚家是荊州人,還是荊州大官,郭時風和寧王是外人,誰好得罪,壹目了然。”
徐礎已明白大概,他還聽到壹些周圍的爭吵內容,知道郭時風處境更加不利,連帶著與郭時風單獨見過面的幾名頭領也備受懷疑。
麻七姑走來,向徐礎道:“讓徐先生見笑了,壹群粗人,只會吵來吵去。”
徐礎拱手道:“我有個不情之請,請宋夫人應允。”
“請說。”
“郭時風住在宋將軍營中,宋將軍也受到懷疑了吧?”
麻七姑看壹眼丈夫,嗯了壹聲。
“宋將軍不宜在此久留,我希望他能隨我回自家營中。”
宋取竹馬上小聲道:“那我不就更受懷疑了?”
“清者自清,靠的不是爭吵與是否在場。”
宋取竹還在猶豫,麻七姑道:“妳們兩人先走,我跟他們解釋。”
“夫人……”
“別婆婆媽媽的。”麻七姑微壹瞪眼。
宋取竹跟著徐礎往外走,立刻有人大聲道:“宋千手,妳往哪去?這邊的事情還沒說清楚呢。”
麻七姑道:“他是我丈夫,有我在這裏就夠了。”
“那怎麽行?宋千手嫌疑不小,就是親兒子……”
麻七姑怒道:“我的親爹,難道讓妳報仇?”
雙方爭吵起來,宋取竹再不猶豫,與徐礎匆匆出帳,回到自家營中。
壹進營地,宋取竹讓衛兵先走,向徐礎道:“我還是沒明白徐先生是何用意。”
“殺人容易,善後才難。”
宋取竹微笑道:“徐先生也懷疑我嗎?我的確不想離開襄陽,但也不會殺自己的嶽父……”
“宋將軍不必向我解釋,我只問妳,是要壹家留在襄陽,還是要將各家都留住?”
宋取竹嘿嘿笑了兩聲,思忖良久,“人肯定不是我殺的,但是麻老砍刀壹死,諸家肯定需要壹位新頭領,可我不是山匪,與麻家結親不久,難以得到支持。”
徐礎不語。
宋取竹正色道:“我希望諸家都留下,請徐先生指教。”
“我見眾人忙於爭吵,無人披麻帶孝,也沒有發喪之意,宋將軍當首倡之。”
“這個我能做到。”
“宋將軍離開,那邊必定更增疑心。”
“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壹直沒走。”
“再等半個時辰,宋將軍帶郭時風壹同過去,當面將話說清楚。”
宋取竹苦笑道:“就因為說不清楚,才吵到現在。”
“讓郭時風來說。”
“他可有點嚇呆住了。”
“他會冷靜下來,宋將軍不必擔心。”
“好吧,郭時風解釋清楚之後呢?”
“沒了。”
“沒了?”
“麻老砍刀對宋將軍恩情深重,親自選妳為婿,如今令嶽遇害,宋將軍唯有發喪、報仇兩事,不宜再做它想。”
宋取竹稍稍壹楞,拱手道:“多謝徐先生指教,請先回帳休息,半個時辰之後,我去請郭先生。”
徐礎回到住處,坐在裏面的郭時風已經恢復常態,甚至能夠面露笑容,“礎弟回來得倒快。”
“事情沒那麽麻煩,郭兄無憂。”
“找出兇手了?”
“還沒有,待會宋將軍過來相請,與郭兄壹同去揪出主使之人。”
“怎麽揪?宋將軍手裏有證據?”
“宋將軍手裏的證據就是郭兄。”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郭時風詫異地說。
“主使者肯定是奚家、必須是奚家、只能是奚家,郭兄不至於連這壹點也做不到吧?”
郭時風楞了壹下,隨即道:“妳得跟我多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