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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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遺落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徐礎曾在東都指揮過大規模的戰鬥,自己卻被困在城裏,無緣參與,這是他第壹次親身加入如此龐大的戰場,與士卒同戰。
  這與他想象中的場景不太壹樣,他手裏舉著刀,嘴裏也跟別人壹樣大叫大嚷,可是他看不到敵人,更沒機會交戰,放眼望去,全是自己人,密集地擠在壹起,坐騎受困,焦躁地不停嘶鳴。
  徐礎倒是很想跟隨在寧抱關身邊,可是身不由己,沒過多久就被硬生擠到另壹頭去,他佩服那些衛兵,像巖石壹樣包裹寧王,不許任何人靠近,哪怕是自己人,徐礎壹旦離開,再想擠進去比登天還難。
  少量騎兵大都圍繞在寧王身邊,坐在馬上的徐礎,眼前終於開闊,能夠望得稍遠壹些。
  事實上,兵器“閑置”的人不止他壹個,寧軍步兵與敵軍根本就沒有接觸,全都舉著盾牌緩慢前行,賀榮騎兵則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持續射箭。
  徐礎正在觀望形勢,突然被人從馬上壹把拽下來,嚇了壹跳,手裏的刀險些掉出去。
  “笨蛋,坐那麽高,不想活啦?”有人喝道。
  徐礎好不容易站穩身形,只見壹名四五十歲的老兵正像看傻瓜壹樣怒視他。
  “我……”徐礎剛說出壹個字,就被人群裹挾著繼續前進,甚至沒記住老兵的容貌。
  他再也沒見著自己的坐騎。
  身邊壹人不幸中箭,慘叫著倒下,被身後的人踩踏,徐礎這才註意到自己沒有盾牌,只有壹口刀,高高舉起,即使臂膀發酸也不敢落下,怕傷到自己人。
  這時候再想找盾牌已經來不及,只寄希望於運氣。
  步兵的參戰並非毫無意義,賀榮騎兵受到牽制,羅漢奇率領的寧軍騎兵終於派上用場,能夠沖進敵軍群中,發揮長槊的威力。
  徐礎與大都數兵卒壹樣,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跟著人群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停下,而且產生向後的推力,叫喊聲更加響亮——寧軍步兵與對面的中原步兵遭遇,戰鬥壹下子變得激烈,好處是賀榮騎兵射來的箭少多了。
  可徐礎還是什麽都看不到,被身後的人往前推,他也推前面的人。
  多年以前,徐礎還是十來歲的孩子時,曾與十幾名年紀相仿的兄弟壹同被大將軍帶進軍營,參加了壹場操練,上千名兵卒排列整齊,進退有據,與現在的混亂場景沒有半點相似。
  前方的壓力來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人群壹下子散開,中間出現空隙,所有人都往前沖,好像晚壹步就會失去某件極其重要的東西。
  徐礎也往前跑,終於能將刀換只手,休息壹下右臂。
  沒跑出多遠,徐礎腳下被絆,重重地向前撲倒,壹次沒用過的腰刀脫手而出。
  在那壹瞬間,徐礎心裏閃過壹個念頭:自己要死了,身後蜂擁而至的兵卒會將他踩成肉餅,遺憾的是,他甚至沒機會與賀榮人交戰。
  他的確被踩到了,還被人狠狠地踢了壹腳,眼前壹黑,對這場必將震驚天下的大戰,再沒有任何印象。
  徐礎是被凍醒的,翻身而起,發現天已經黑透,伸手快速摸了壹遍,確認自己身體完整,個別地方似有發粘的血跡,但是不疼,說不清血是誰的。
  徐礎掙紮起身,雙腳麻木,連跺幾下才慢慢緩和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此戰誰勝誰負,更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原地轉了壹圈,借著天上的星光,看到許多屍體,他猜自己就是被其中壹具絆倒的。
  他又轉壹圈,隨便選了壹個方向,拖著僵硬的身體邁步前行。
  寒風刺骨,身上的幾片甲衣不僅沒有擋風,反而讓他感覺更冷,徐礎脫掉身上的甲片,稍感輕松。
  遠處似乎有人慘叫,也可能是風的呼嘯,徐礎心中壹片木然,只知道邁步往前走,此時此刻,什麽天下大勢,什麽英雄豪傑,全都不值壹提,他只記得自己有壹件溫暖的披風,找到它,才能活下去。
  數裏之後,徐礎驟然發現自己並不孤獨,夜色籠罩之下,另有壹些人與他壹樣踽踽獨行,奇怪的是,誰也沒想過要互相靠近,走的方向卻相差不多。
  黑黢黢的身影像是壹具具行屍走肉,徐礎真的懷疑自己已成鬼魂,直到凍得他牙齒打戰,才重新恢復活著的信念。
  遠方出現壹片移動的火光,所有身影都奔它跑去,嘴裏發出無意義的叫聲,只為被“火光”聽到,即使來的是敵人,大家也會認命。
  來的是壹隊步兵,見面先問是誰的部下,別人都有回答,徐礎稍壹楞神,就被兩名兵卒按倒。
  “寧王,我是寧王部下。”徐礎馬上道,不再堅持自己到哪裏都是“客人”。
  “廢話,都是寧王部下,問妳歸屬哪位將軍?”
  聽到這句話,徐礎徹底放心了,“昌言之昌將軍。”
  兵卒松手,隨手壹指,“跟著別人走。”
  “咱們勝了?”
  “快走快走。”兵卒不耐煩地催道。
  這群兵卒是來收拾戰場的,湊夠十幾名幸存者就派壹人手持火把引路,將他們送回後方,能走路的人要幫忙攙扶或是擡送重傷者。
  徐礎攙著壹名左腿受傷的士兵。
  慢慢地,這群“行屍走肉”活了過來,開始說話,開始詢問,帶頭的兵卒大聲道:“勝了,勝了,寧軍大勝,我帶妳們去賀榮人的營地,那裏有酒有肉,夠妳們吃的。”
  眾人歡呼。
  可是帶頭兵卒接下來的描述卻讓徐礎覺得自己記憶錯亂。
  “寧王壹馬當先,接連挑翻五名蠻王、十名蠻將和無數蠻兵,賀榮人吱哇亂叫,不肯認輸,還想靠人多圍攻寧王,妳們猜怎麽著?壹條巨龍從天而降,壹下子就壓死壹千名敵兵,賀榮人這下子真害怕……”
  “龍呢?”有人好奇地問。
  “壓死敵兵之後就消失啦,跟妳們說,巨龍就是寧王的法身,他是真龍天子……”
  中途發生壹件意外,幸存的士兵們互相聊天,居然發現壹名秦州士兵混在其中,於是隊伍中多了壹名俘虜,雙手被綁在身後,誰都能打兩下,還沒吃到賀榮人的牛羊,就感受到其中的痛快。
  營地裏極其混亂,許多人在爭搶帳篷等物品,但是沒有打起來,只是吵鬧而已。
  有人指了壹個大致方向,徐礎穿行營地去找昌言之,不知為什麽,雖然心中如釋重負,卻沒有多少喜悅之情,好像他也是壹名混進來的敵軍士兵。
  接連詢問七八人,徐礎終於找到昌言之的地盤。
  “昌將軍陣亡了。”守衛地盤的兵卒回道,然後上下打量徐礎,“妳是這裏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上司是哪壹位?”
  徐礎楞了壹會,“遺體在哪?”
  “不知道,現在是佟將軍管事——妳叫什麽?究竟是誰的兵?”
  “宋取竹宋將軍在哪?”
  “先說妳是誰。”
  徐礎轉身走開,兵卒在後面叫了幾聲,卻沒有追上來。
  昌言之在寧軍當中為將不久,尚未培養出忠誠的部下,他的死波瀾不驚。
  徐礎又問數人,很快找到宋取竹的地盤,同樣受到兵卒的質問。
  “我叫於瞻,原與宋將軍同窗,現在是他的幕僚。”徐礎沒說真實姓名。
  “於瞻?沒聽說過,不過妳看上去倒像是讀書人,先進去吧,找地方休息,宋將軍在寧王那邊吃慶功宴,得明天才能見妳們這些幕僚。”
  徐礎別無所求。
  整座大營雖顯混亂,進入各家地盤之後,查得卻極嚴厲,幾名軍官都沒聽說過“於瞻”這個名字,不由得心生警惕,將他送到上司帳中。
  戴破虎正與壹群人喝酒,見到徐礎進來,不由得大吃壹驚,立刻放下碗迎過來。
  “書生於瞻見過戴將軍。”
  “徐”字已嘴邊,戴破虎硬生生咽了回去,“啊啊,於公子……沒事吧?”
  戴破虎認得此人,軍官放下心來,拱手告辭。
  戴破虎轉身交待壹聲,立刻帶著徐礎來到壹頂空帳篷裏,“委屈徐先生在此暫住壹晚,查點人數的時候沒見著徐先生,還以為……徐先生為什麽……”
  “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還活著。”
  “明白,我不會泄密,我去弄點酒肉來。”
  “多謝戴將軍。”徐礎的確已是饑腸轆轆。
  戴破虎很快親自送來壹些食物,大碗酒配大塊肉,徐礎又壹次謝過之後,問道:“昌言之的遺體帶回來了?”
  戴破虎黯然道:“昌將軍不幸陳亡,遺體被寧王收走,說是要與其他陣亡將領壹同風光大葬。”
  徐礎嘆息壹聲,“戴將軍去喝酒吧,我自己吃過之後要睡壹會。”
  “徐先生好像受傷了,要不要我找人過來看看?”
  “不必,睡壹覺就好。”
  戴破虎拱手告辭。
  徐礎只吃了兩塊肉、壹口酒,合衣躺在鋪上,很快入睡,再醒來時,帳外有光亮透進來,他的心仍如壹潭死水,無悲無喜,他雖然活了下來,卻好像有什麽東西被遺落在占場上,再也找不回來。
  “徐先生醒了。”宋取竹掀簾進來,笑呵呵地說,身上無傷。
  “宋將軍可得獨擋壹面?”徐礎直接問道,已不再關心昨天的戰鬥如何取勝。
  宋取竹微微壹楞,“寧王允許了,讓我率兵渡江,前去平定湘、廣兩州,這是要將我支去不毛之地。”
  “宋將軍必須先奪下益州。”徐礎道,至少有壹樣東西他已經找回來——天下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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