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畢業了

　　“幾位，我被罷官了！”
　　郭興首先開口，竟然還帶著幾分喜悅，剎那間，對面的幾個人臉色都瘋狂驟變，尤其是也先帖木兒，難不成朱家軍放著好的不學，非要學元廷？也誣陷忠良？
　　要是那樣的話，妳們可就完蛋了！
　　他們瞪圓了眼珠子，臉上帶著怒氣……也幸虧是張希孟在這裏，他們才沒敢發作。別覺得咱是階下囚，就不敢說話了，大不了壹死，沒什麽好怕的。
　　“那個……別誤會，我現在貌似是……是升官了吧！”郭興咧嘴看著張希孟，憨憨道：“張先生，這個訓導員，是個什麽位置？”
　　張希孟道：“妳現在是營訓導員，也就是說比指揮使低壹些。”
　　“低？那是副指揮使？”
　　“不是！”張希孟直接道：“從地位上，妳和指揮使是平級的，但是在最終下作戰決心的時候，以指揮使為主，妳不可以越俎代庖。但是對外協調，妳比指揮使權限大。這也是主公免了妳的千戶，從軍籍中剔除的原因。”
　　郭興撓頭了，“先生，我又糊塗了，那我到底算不算武人啊？”
　　張希孟笑道：“也算，也不算！妳參與軍中事務，但是歸屬上，妳是直屬於主公的。另外就比如日後，再遇到需要開倉庫，協調地方的，由妳出面，懂了嗎？”
　　郭興還是糊塗，可是龔伯遂卻聽懂了，“是不是就像原來我擔任的隨軍參議，屬於文官掛武職？”
　　張希孟笑道：“可以這麽看，但到底還是不同的……說實話，至於怎麽安排，主公也沒有最終定下來。大約就是試驗壹下，如果效果不好，多半還會改回去，如果效果拔群，大約就會向其他各營推廣，這麽壹說，妳們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我們？”也先帖木兒好奇道：“張相，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張希孟想了想，點頭道：“對，跟妳們沒關系了，妳們自由了！”
　　也先還是糊裏糊塗，他急了，“我說張相，妳壹次說明白了唄，打啞謎半點意思都沒有！”
　　“說明白就是主公要從這些的將士中間，挑出壹些人，組成壹支新的兵馬。除了獎勵大家的功勞之外，也是驗證新的管理體系，治軍模式。至於說跟妳們沒關系，畢竟妳們年紀也不小了，過去的職位很高，現在也不好安排。不過為了感謝妳們這壹次做出的貢獻，主公有意赦免壹些人。”
　　張希孟笑道：“也先，妳改造很好，大約可以最先離開，從今往後，妳就無拘無束了，想要幹什麽都可以。”
　　“那我返回元廷也行唄？”也先帖木兒毫不客氣道。
　　張希孟笑了，“當然可以，妳自便！”
　　也先楞了片刻，突然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竟然無語了，如果仔細看看，還會發現他眼圈泛紅。
　　再看其他人，竟然或多或少，都有些空落落的。
　　雪雪等人竟然把頭扭到了壹邊，茫然無措，只是空洞地看著眼前，仿佛壹切都成了虛的……竟忍不住喃喃自語，怎麽辦，要怎麽辦？
　　在戰俘營的這段時間，雖然說有各種各樣的情況，也受不了不少委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總歸還有些事情可做，有些樂趣可言。
　　可離開了，又能幹什麽？
　　他們過去是元廷高官，隨後是朱家軍俘虜……按照道理說，也不能在俘虜營裏待壹輩子，早晚都要出去。
　　而且也不能指望著朱元璋給他們官復原職，那更不現實。
　　但還是那句話，幹什麽啊？
　　他們會幹什麽？
　　這麽出去了，還不餓死！
　　“那個……其實沒有那麽麻煩。”
　　張希孟主動拉起了也先帖木兒，笑道：“妳這些時候，不也給百姓修牛蹄，釘馬掌，幹得不錯啊！”
　　也先皺眉頭，“那，那出去了，我還能釘馬掌啊？”
　　張希孟搖頭，“我看不行……妳該更有些追求才是！”
　　也先瞪大眼睛：“……”
　　“妳看是這樣的，過去妳不是挺忙的嗎？如果妳願意，我可以幫忙成立個獸醫學堂，妳去當山長，幫著培養獸醫，怎麽樣？”
　　也先皺著眉，思索了半晌，這才道：“我，我還會養馬呢！能不能？”
　　“能啊，妳只要證明自己可以勝任，我幫妳建壹個馬場也行！”
　　此話壹出，納哈出，阿魯灰都擠了過來，“那個……張相，我們比他會養馬啊！選我們吧！”
　　張希孟忍不住大笑，“用不著搶，以後咱們軍中又不只是壹個馬場，妳們可以較量啊！”
　　說到這裏，氣氛頓時放松了，龔伯遂忍不住笑道：“原來還是可以幹以前的事情，只是不用受限制了，我就說張相思慮周全，用不著擔心！果然如此啊！”
　　雪雪給了他壹個大白眼，“妳就別裝蒜了，剛剛臉都白了！我和也先都是有手藝的人，就妳是個白面書生，出去了，沒準就餓死了。”
　　龔伯遂急了，“我怎麽會餓死？我修過三史，滿肚子學問，跟妳們這些莽夫不壹樣！”
　　張希孟壹笑，“的確不壹樣，龔先生，我打算聘請妳，到我這邊，兼任壹個參議。”
　　龔伯遂立刻點頭，“多謝張相提拔，下官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也先帖木兒急了，“我說龔伯遂，妳要點臉行不？張相還沒說幹什麽……萬壹妳勝任不了呢？再說了，妳跟諸葛武侯差著十萬八千裏，沒事往臉上貼金，不嫌害臊啊？”
　　這幫人妳壹句我壹句，半點客氣都沒有。
　　龔伯遂被他們弄得急紅了臉，“張相，妳說說，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勝任？”
　　張希孟壹笑，“也沒有什麽，就是咱們需要更進壹步制定條例，明確規範……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但是偏偏這又是戰時，事急從權。我剛剛說過了，指揮使負責軍務，是軍中主將，訓導員負責全面，包括對外協調……但是要怎麽協調？是單純商議，還是有權接管地方衙門，什麽級別的訓導員，能接管什麽級別的地方衙門，需要怎麽運作，經過什麽程序……指揮使要不要聯署確認。”
　　龔伯遂聽到這話，頓時長出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事半點都難不住他。
　　說實話，作為壹個有著漫長歷史的國家，只要翻壹翻史冊，大約就能找到相應的辦法。
　　比如在魏晉南北朝，非常盛行的都督中外諸軍事，就很有意思。
　　這個位置通常會有使持節在前面……使持節就類似給了尚方寶劍，王命旗牌，可以臨機專斷，誅殺官吏，節制文武。後面跟著都督中外諸軍事，或者都督某幾州的諸軍事，就表明權限，不只是軍務，也包括其他事項，都納入管轄範圍。
　　而到了唐朝，天下壹統，都督中外諸軍事這種權臣標配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軍大總管，再往後發展，就變成了更加平和的節度使。
　　但是唐末藩鎮割據，節度使權勢滔天，歷經五代之後，到了宋代，確立文官統軍，在各地設立經略安撫使司，俗稱帥司，由德高望重的文官統禦兵馬。
　　武將通常都是聽從文官調度，只配照著陣圖，老老實實辦事，乖乖當工具人。
　　再到元廷，就是各種行中書省，節制壹處的兵馬，統禦各種事務。
　　壹路梳理下來，就會發現，如今朱家軍有文官體系，也有武將體系，但卻卻沒有如何協調文武的體系。
　　在地盤小的時候，其實是不需要考慮的。
　　通常都是朱元璋領兵，都聽他的就是，偶爾分兵，也是張希孟負責，誰還敢不聽張先生的安排？
　　但是地盤越來越大，事務越來越多，光是這種臨時安排，肯定不行了。
　　其實也能偷懶，比如既然以戰事為主，就讓將領負責，他們統管壹切。不過張希孟卻很不希望這樣，道理很簡單，這幫淮西老將，本來就沒有太多敬畏之心。在他們節制壹切的權力，肆無忌憚，橫行不法，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而朱元璋又是個不揉沙子的脾氣，妳犯了國法，害了百姓，咱就要殺了妳！
　　有罪的，固然該殺，但是不教而誅還是有些欠妥。
　　所以提前把規矩定好，不管對誰，都有好處。
　　龔伯遂既然參與過修訂三史，對歷代掌故官制也算了解，讓他幫忙做這事，也算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對了，還有個事情，妳們從戰俘營出來，總要有個說法。我給妳們弄個結業證書吧！”
　　“結業證書？”
　　“對，就是證明妳們完成了改造，獲得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幾個人聽到這話，不由得露出了欣喜之色。
　　也先帖木兒道：“張相，妳看，能不能給張文貴也發壹份？雖說他平時不怎麽樣，但最後他真是改過自新了。”
　　張希孟壹笑，“這話說得沒錯，不只是要給他，還要給所有犧牲的有功將士發，不只是發，還要在這塊地方，建立廟宇，永遠記住他們的功績！”
　　張希孟將所有打算，和盤托出。
　　首先，選拔壹批年富力強，作戰勇敢，跟過去徹底壹刀兩斷的士兵，組建壹個全新的營，由朱文正擔任指揮使，郭興擔任訓導員。
　　再有就是建立廟宇，祭祀犧牲將士。
　　另外戰俘營也要進行調整，從今往後，戰俘營也要安排專門的訓導員，針對改造完整的學員，要授予結業證書，準許重新開始。
　　這壹套安排下來，也先帖木兒等人五體投地，朱家軍的強大，當真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滴水不漏，無可挑剔！
　　“恭喜妳們，成為首批結業學員了。”張希孟笑呵呵道：“也先，妳們有什麽節目沒有？咱們慶賀壹下，聚餐，表演，什麽都好……對了，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我給妳發壹朵大紅花！就跟狀元郎似的，風風光光，怎麽樣？”
　　也先帖木兒的老臉順便漲得紫紅……我可真要感謝妳的大缺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