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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春秋我為王

歷史軍事

  重生春秋,成為卿族庶子,被趕到馬廄與牛馬為伴,誰知霸業竟由此奠定,三家分晉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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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歷史的塵埃

春秋我為王 by 春秋我為王

2018-7-24 14:58

  從三十歲時壹次宿醉導致次日記史筆誤後,太史墨就再也不飲酒了。
  大禹說,酒這東西遲早有壹天能讓人亡國。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之所以亡國,是因為飲酒誤人,代不乏人,可謂“酒厄”。
  所以太史墨滴酒不沾,只為保持清醒的雙目。
  今天,他以為眼前的趙無恤醉了,開始說胡話來,最開始時,他是不斷冷笑,只當聽昏話的。
  可在半個時辰後,他才明白,其實是自己醉了。
  趙無恤的那些故事讓他沈醉。
  他說那吳越春秋,苦心人,天不負,三千越甲可吞吳。
  說那晉國三分,陳氏代齊,竊鉤者誅,竊國者為王侯。
  說那戰國策士,縱橫家書,鬼谷奇謀。
  說那稷下學宮,百家爭鳴,華夏文明之鼎盛,當始於斯。
  說那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說那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說那秦王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可惜壹夫作難而七廟隳。
  說那陳勝吳廣頓足大澤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說那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說那高祖斬白蛇,大風起兮雲風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說那蘇武在匈奴,十年持漢節。白雁上林飛,空傳壹書劄。牧羊邊地苦,落日歸心絕。
  說那太史公忍辱負重,而作史記,人固有壹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說那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說那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焚匈奴之庭,坑康居之民,屠大宛之城,蹈烏孫之壘,探姑繒之壁,籍蕩姐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
  說那漢末三分,官渡的鏖戰,赤壁之畔的大火,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折戟沈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到這裏,趙無恤停下言語,低頭慢飲壹口烈酒,閉上眼睛,有幾分微醺。
  而太史墨聽到癡迷,也有幾分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誰能想到老朽的話不幸言中,吳國終究滅於於越。”
  “誰能想到仲尼生前仿徨喪家之犬,身後卻被他的徒子徒孫們壹路捧到至聖先師的位置上呢,這只怕不是他的本意。”
  “誰能想到季劄之言不幸言中,晉國終於還是三分,倒是孫子說趙氏必大的猜想落空了。”
  “誰能想到周室的皂隸,東方牧馬兒的後裔,竟能橫掃天下,結束這個亂世,結果卻壹夫作難而七廟隳。”這壹切都太戲劇性了,縱然太史墨博覽古今,也無法想象。
  他看著趙無恤,態度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冷淡和提防,而是更加復雜的情緒:“倘若沒有趙卿橫空出世的話,這壹切都會發生。”
  無恤笑道:“太史信我?不當我是得了癔癥,或者喝醉了酒?”
  “如此多的細節,前後跨越數百年,壹環緊扣壹環,越國並吳,晉之三分,戰國七雄,秦漢的其興也勃其亡也忽,造不了假,或者說,比起如今被上卿攪亂的時局,那些事更像是真的。”
  趙無恤長嘆壹聲:“也唯獨對太史,小子才有可能說這些話還不被當做瘋了。”
  “還請上卿繼續說下去!”太史墨殷切第看著趙無恤,作為壹個史官,有機會窺探千年後的歷史,這是難能可貴的機會。而且按照趙無恤的說法,從上古的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直到秦時明月漢時雄關,泱泱華夏融匯了九州的各族,壹脈相傳,後世的輝煌如此炫目,讓人激動莫名。
  但與講述天漢燦爛的激情澎湃不同,接下來,趙無恤的聲音變得低沈而壓抑。
  他說那曹魏篡漢,司馬篡曹,鷹視狼顧之狀,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說那五胡亂華,衣冠南渡,神州陸沈,中原之地,盡染膻腥。
  他說那祖狄聞雞起舞,中流擊楫,說那劉琨困守晉陽,壹曲胡笳救孤城。
  他說那羯奴石趙屠戮漢人,中原士女流離失所,幾成兩腳羊。
  他說那苻天王投鞭斷流,謝安石東山再起,淝水之戰,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他說那宋文帝,元嘉草草,封狼居胥,卻贏得倉皇北顧……
  趙無恤的敘述越是往後,史墨就越陌生,但不知為何,他的代入感也更加深入,漸漸不再有聽離奇故事的感覺,他的子孫經歷這壹切,那些篆刻在這個民族身上的陣痛,那些華夏之人奮發的輝煌,又通過趙無恤之口回饋於他,讓他感同身受。
  為之喜,也為之泣。
  趙無恤接下來還說了很多,說了盛唐風月,宣和畫卷,史墨為之神往。
  說了靖康之恥,風波亭之冤,史墨為之扼腕。
  說了崖山之戰,華夏不絕若縷,史墨默然不言,感到了壹絲絕望。
  說了紅巾遍九州,明皇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史墨為之拍案叫好。
  說了薩爾滸之戰,四九城之危,煤山上崇禎皇帝吊死,滿清入主中原,神州再次淪陷,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華夏的衣冠,沒了……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剃發易服,失去的不僅是衣冠之儀,更是華夏的根啊……”
  這壹刻,本以為已經看透世間萬事,歷史也只是冷冰冰的記述的史墨竟然痛哭流涕,他哭得就像個剛得知自己失去了兒孫的白發人。
  ……
  比起能活數百年的龜鱉,比起能活數千年的樹木而言,人的生命太短暫了,他們被囚禁在永恒的現在中,活在過去的迷霧和未知的未來之間。
  所以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人開始記述歷史,指望在轉瞬即逝的塵埃下保留壹些東西。或是想要讓時代不要那麽快被遺忘,或是想留名讓後人記住自己的事跡,又或者是作為先來者,想讓他們引以為戒,以史為鑒,這就是史官的本職工作。
  史墨是其中的佼佼者,我吸納了那些知識,所以才能如此洞察時代、人心。
  而趙無恤卻比他更特殊,他不僅是滿腹貪欲的年輕權臣,也是內心藏了無數話語和故事的長者,是壹本包容了數千年智慧的史書,書頁緊鎖,能壹窺其中究竟,史墨覺得,這真的是他的幸運。
  史墨知曉過去,根據以往的興亡經驗來預言時局,然而趙無恤更勝壹籌,他能看透未來。
  等他冷靜下來後,才嚴肅地對趙無恤說道:“上卿通曉未來大勢,但妳的所作所為,卻不壹定都是對的。這就好比宋國人為了使自己田地裏的禾苗長得快,便將禾苗往上拔,結果禾苗反而快速枯萎的故事壹般。”
  “夜間點亮火把照耀前路,總比摸著黑亂爬磕磕絆絆要好。”趙無恤說道:“我願做指路的明燈,只望華夏能壹路坦途,少壹些波折和危亡,過去所做的壹切,有私心,也有公心。”
  史墨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句話。如此壹來,趙無恤的種種作為都能說得通了,異樣感消失。
  “老朽還有壹事相求。”他眼中閃過壹絲殷切。
  “但說無妨。”
  史墨的手有些顫抖:“上卿說的這些東西,我能記下來麽?”
  “太史聰睿,應該明白,今夜的對話,只要有壹個字傳出去,會有怎樣的後果。”
  “在上卿生前是如此,但身後呢?百年之後,千年之後呢?”他在看來,那些可能不會再發生的歷史,也是彌足珍貴的東西,不應該就這麽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
  趙無恤沈吟片刻後道:“太史可以記,但我也有個請求。”
  “諸侯連橫謀趙,河東也大戰在即,《晉史乘》裏,關於我弒君及太子的事情壹旦被大肆宣揚,對時局十分不利。”
  “上卿想讓我刪改?”唯獨這壹點,史墨做不到,這是為史者基本的節操,至少,不能由他親自來毀掉記錄。
  無恤卻道:“我想要太史遞交辭呈,從太史之位上退下來,史趙將接替太史之位。”
  史墨正要皺眉拒絕,卻聽趙無恤又道:“退下來之後,太史便要交出晉史乘,但與此同時,太史也可以修自己的私史,私史之中,無論是此次銅鞮宮之變,還是今日妳我的對話,任由太史記述。”
  這壹次,史墨猶豫片刻後道:“上卿允許我繼續私下記述,老朽可以從太史之位上退下來。”他知道,自己壹旦卸任太史,趙無恤肯定會對晉史乘加以控制,去掉那些對他不利的東西,但這是難以避免的,自己縱然抗拒而死,趙無恤依舊能得逞。可在聽了趙無恤今日所述後,太史墨捍衛真史的死誌向,卻不知不覺淡了。
  那卷記述了“晉卿趙無恤弒其君及太子”的竹簡,不知何時,已經掉到了地上。與壹個邦國,壹個民族數千年的滄桑歷史相比,這點事情就好像是滄海之中的壹粒粟,無足輕重了……
  而且他相信,自己可以如那“司馬遷”壹樣,將私史做成後世無法忽視的正史!比起後世動輒焚燒史書,大興文字獄的帝王,趙無恤已經很不錯了。
  此事了了以後,趙無恤也松了口氣,他對身後名倒是沒什麽興趣,只不過不希望影響現在的戰局,影響他的謀國謀天下,而且也不想因此打斷史家的脊梁骨。
  現在,就讓太史墨成為他的自傳史官吧……
  “太史應該會宗周金文。”
  這是壹種較為古老的字體,在平王東遷後就漸漸被擯棄了,現在天下能識別並書寫的,不超過壹百人,太史墨作為史官裏的佼佼者,自然是會的。
  “我說的那種種事情,太史可用古金文書寫,但簡冊必須同晉史乘壹起封藏,解密的期限是……千年。”倘若他打造的新政權能維持那麽久的話。
  “壹言為定!”
  皆大歡喜,提防化為尊重,多年未飲酒的太史墨自嘲地笑了笑,給自己倒了壹盞,又給趙無恤滿上。
  “就為上卿今日坦誠而言,老夫可否敬妳壹盞?”
  “求之不得,且共飲!”
  二人對飲,飲完後都將酒盞翻到在案上,不知為何,突然間相對大笑。
  等黑衣侍衛再回來時,卻愕然發現,太史墨和趙無恤兩個相差幾十歲的壹老壹青,半個時辰前還劍拔弩張橫眉冷對,現在卻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相對而坐,壹杯濁酒,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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