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道題（下）

　　沈默又用三個銅板，買了壹籠小包，壹碗豆花，還有兩碟附送的小鹹菜，端著回到桌上，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畫屏則在對面捧著茶盞，不時輕啜壹口，兩眼定定地望著沈默，心說吃飯都這麽斯文，真受不了啊……但當沈默向她看來，畫屏卻又趕緊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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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就這樣壹個看著壹個吃，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其實畫屏不是所謂的花癡，她之所以不顧羞意，近似於倒追沈默，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殷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在小姐定親前不出嫁，便視為同意跟小姐陪嫁出去，成為未來姑爺的通房丫頭，未來最好的命運也只是地位高壹些的小妾而已。
　　若是換了壹般人，那是十分歡迎這種命運的，畢竟是小姐的貼心人，在未來夫家也是兩人最親。有身為大婦的自家小姐撐腰，非但不用擔心被別人欺負了，還有很大可能幫著小姐掌管財務之類，油水頗為豐厚。若是再近水樓臺先得月，生上個帶把的，那地位就更牢固了。實在是壹條不錯的出路……
　　但畫屏跟著殷小姐久了，也學上了些自尊自愛，她覺著寧為雞頭、不為鳳尾，與其到大戶人家當低人壹頭的小妾，還不如找個清白人家嫁了，橫豎來得快活呢！
　　可話雖這樣說，但想找個可意的人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條件差了吧，肯定不甘心。家境太好吧，又瞧不上她這丫鬟身份。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壹直拖到了現在。
　　今年小姐已到及笄之年，馬上就要待字閨中了，壹旦小姐定親，她的命運也就跟著定下來了。留給她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所以當與沈默接觸壹段時間後，她發現這個少年雖然窮，但人品好，又幽默，尤其還是讀書人，那就意味著未來有無限可能！
　　畫屏覺著這是自己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了，經過慎重考慮，她終於決定破釜沈舟，不顧壹切世俗的眼光，追求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但煩惱也隨之而來，那就是這小子實在太出色了！這當然是件好事，但她總是擔心他會壹飛沖天，讓自己望塵莫及。所以她很難找到安全感……
　　姑娘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去了，她覺著自己好像壹葉孤舟，陷入了浩瀚的大海之中，找不到方向，看不清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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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小籠包和豆花全部送進腹中，沈默滿足的拍拍肚皮，端起杯清茶嗅壹下，舒服的瞇起眼睛道：“我吃飽了，妳可以說正事兒了。”
　　畫屏本想說‘沒有正事就不能來找妳嗎？’但話到嘴邊卻又改成：“妳……怎知我有正事？”
　　沈默壹指她斜掛在肩上的香包，笑道：“可從沒見妳背過這個。”
　　“算妳聰明。”畫屏壹縮脖子，取下背包道：“猜猜這裏面裝的是什麽？”說到這個，她重新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沈默笑道：“金元寶？”
　　“再猜呢？”姑娘搖頭笑道。
　　“銀元寶……”
　　“再猜……”姑娘無力道。
　　“銅元寶。”沈默很認真道，直到畫屏快要抓狂，他才兩手壹攤，笑道：“我實在猜不出來。”
　　“哼哼，諒妳也猜不出來。”畫屏得意笑道：“告訴妳吧，這是教妳河中除樹的法子！怎麽樣？意外吧？”
　　沈默壹臉吃驚道：“真是太意外了？是妳想出來的嗎？”其實他早就猜到了，不過是哄她開心罷了。
　　畫屏哪有他那麽多花花腸子，果然信了，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笨笨的，哪裏懂這些，是我家小姐想出來的。”
　　沈默興致勃勃的伸手道：“給我看看吧。”
　　畫屏卻將那香包往後壹抽，嬌笑道：“平白就想拿走嗎？”
　　“我沒錢。”沈默兩手壹攤道：“就只有幾個銅板，全給妳吧。”說著便從懷裏摸出七八個銅板，啪啪地拍在桌上。
　　姑娘恨不得把這些個銅板撿起來，塞到他嘴巴裏。悶聲道：“我當然沒什麽，但我家小姐跟妳非親非故，這樣幫妳，妳不得表示壹下？”
　　沈默愁眉苦臉道：“妳家小姐家大業大，啥都不稀罕，我怎麽表示？”
　　“當然不稀罕妳的東西，重要的是心意。”畫屏很認真道：“妳得給她留個好印象才行……”說著臉又紅了。
　　沈默壹看，哈哈幹笑道：“那我回頭寫封感謝信吧。”
　　“要寫得好壹點哦。”畫屏勉強同意，才將那香包給他。
　　沈默接過來打開壹看，裏面卻是壹張折成方勝的畫紙，將其展開壹抖，便看到畫的是壹個沒有底的大澡盆。下面還有壹行雋秀的小楷解說：
　　‘先著水手潛入江底，丈量出水下樹幹的長度與最大胸徑，然後求助於造船師傅，使其按照此圖，打做個只大不小的木桶。再著人砍掉老樹在水上所有的枝幹，把巨桶載上船，從樹梢穿下，深深打入水中，上口露出水面，再用大瓢舀幹桶裏的河水，便可放心的在桶中鋸木，最多不過半日便可成焉。’
　　閉目沈吟壹會兒，沈默由衷贊嘆道：“殷小姐智慧非凡，實在讓人嘆為觀止……就算與我相比，也不過僅差壹線而已。”
　　前半句畫屏還在頻頻點頭，到後半句時卻差點壹頭栽倒地上，真有些上火道：“沈潮生，妳狂得沒邊了！”
　　“別生氣哈。”沈默苦笑著安撫道：“我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這個法子不行嗎？”畫屏杏目圓睜道。
　　“雖然沒試過，但想必是沒問題的。”沈默點頭道：“至少道理上絕對說得通。”
　　“那妳還說怪話？”
　　沈默苦笑道：“我只是覺著這法子有些破費了……興師動眾的不大好吧。”
　　“有本事妳就不用！”畫屏氣呼呼的起身道：“那才是真的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