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玄符錮靈 暖香溫玉

　　余慈的話壹下子打在點子上，影鬼雖是被驚得破口大罵，但還是半點兒遲疑沒有，將意念盡可能清晰地傳遞過來。
　　“明白了！”余慈將心念透入心煉法火，加以調整。
　　他重煉妖魔頭顱，倒不是壹時起念，而是在進入黃泉秘府之前，就在考慮，獲得了心煉法火後，則是使之更有可行性。
　　當初導致將影鬼封入妖魔頭顱的仇怨，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去，把影鬼擺在壹個“狗頭軍師”的位置上，也實在沒什麽意義，更不用說經由心煉法火煉壹上回，他對這位的控制力只有更強。
　　這些個計較都是早早盤算好了的，余慈下手格外爽利，妖魔頭顱材質平平，煉制起來可比烏蒙蟬蛻簡單太多了，在心煉法火壹滾，便已成形。
　　“嘶”地壹聲，壹道灰蒙蒙的煙氣從佛骨熔爐中流出來。
　　影鬼寄托的妖魔頭顱已經消失了，更準確地說，是被催化成了煙氣，可那煙氣在半空中略壹轉折，與周圍天地元氣交互作用，顏色越來越淡，也越來越沒了煙氣的質地，倒更像壹道不停晃動的影子。
　　這倒是名副其實。
　　後面這變化，是影鬼自己的手段，顯出它確實和之前“百無壹用”的狀態天差地別。證明其根本得以彌補，能夠自發攝取天地元氣，為己所用，以後便能夠逐步精進，至少自此以後，影鬼是不用擔心哪天自身元氣消散壹空，憋屈死去了。
　　此時看不到影鬼的面目，但它顯得有些興奮，空氣中連續響起低細的破空聲，那是影子放出劍芒，以余慈的眼光來看，這威力連通神修士都有些不如，然而劍意精純，運轉圓熟，自具氣象。
　　他咳了壹聲，打斷影鬼的發泄動作。那影子停住，凝化成壹張模糊的面孔，盯視過來，其上表情變化很是豐富自然，愈顯得微妙。
　　余慈擺擺手，不再說什麽，讓影鬼去和五嶽元靈交談，他則去觀察妙相的情況。
　　妙相那邊沒有什麽變化，昏迷的依舊昏迷，銅缽中依舊燃燒玉白火焰，焰光上空也是煙影扭曲，但當余慈用心眼探測的時候，脫胎換骨的影鬼，也展現出高效率：
　　“嗯，它說缽中是壹只無相天魔，至少天外劫級數的。”
　　余慈頭皮壹麻，但很快就發現影鬼的語氣有問題，便惱道：“把話說全了！”
　　影鬼心情真的很好，意念都很是輕快：“暫時還能放心，那劫魔本是極虛弱的，雖是這半個來月吸蝕妙相心魔以自肥，但本身力量還是不足。”
　　稍頓，它又轉譯道：“只是，這家夥已經和妙相心神同化，牽連了五嶽元靈，中間妙相用什麽法子奪回了壹點兒靈智，但眼下又不妙了。”
　　這裏有幾個環節，五嶽元靈說得還是不清不楚，但余慈卻能猜到了：所謂“法子”，那是妙相借用了《未來星宿劫經》和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威能。只是天魔與她心神同化，等若是病入膏肓，以至於未能成功。
　　再觀妙相，其身外依舊有煙氣繚繞，香氣盈然，通過捆仙索亦可見出，其周身氣脈似與常人不同，也許就是修煉《未來星宿劫經》帶來的變化，可那大黑天佛母菩薩，取了地獄道印記便去，莫不是把妙相放棄了？
　　正思索的時候，四面光線忽地壹暗，余慈擡頭，只見怨靈墳場的“天色”，壹下子陰沈許多，剛剛陽光普照的符箓效用，轉眼給抹消，如此針鋒相對，讓人不由愕然。
　　也在此時，五嶽真形圖有壹個大的震動：“遠壹些！”
　　影鬼同聲傳譯：“它說要咱們再往外走，這裏不安全了……玄符錮靈神通禁域？”
　　正說著，它也給唬了壹記：“那不是在黃泉秘府裏嗎？”
　　五嶽元靈傳來壹大串信息，將事情說個七七八八。原來那玄符錮靈神通禁域，威煞太過，又有吞噬元氣之能，當年設此秘府的大神通者，便用五嶽真形圖這件玄門法寶，用來鎮壓門戶，也鎖住玄符錮靈神通禁域的關竅，使之不至於無休止地擴張，也使得兩種力量交纏，形成壹個較為穩定的空間結構。
　　這設想本是極好，可眼下五嶽真形圖生出元靈，有了自我意識，又被無相天魔擾動，自然不會再與那禁域空耗，沒了壓制，玄符錮靈神通禁域也就放開本性，瘋狂擴張，余慈在跨出黃泉秘府之前，遇到的那片黑暗，正是禁域的顯化。
　　這邊余慈剛弄明白，“天色”忽又亮起，壹明壹暗，讓人不關註都不行。
　　遙望黃泉秘府方向，只見這片森林頂部，壹道強光破開土層，人影飛降。壹時看不出是幾個，然而都是金光繚繞，似是展開了極了不起的護體神通。
　　莫不是辛天君到了？
　　余慈不敢多看，轉頭屏息，免得惹人警覺，又聽影鬼道：“這辛乙膽氣頗壯啊。”
　　它是直接認定了來人的身份，說話也是有的放矢。
　　玄符錮靈神通禁域本就是禁法密布的絕地，而壹旦有修士進入其中，便要受到困鎖元神的限制。這並不是封絕元神，而是限制元神的變化，修士雖能夠調動元神法力，但壹應精妙變化，都使不出來，其受制的嚴重程度，與修為相關。
　　換個普通的還丹修士在此，這種封鎖沒有什麽實際效用，因為此類人物，就算是動用元神之力，也很是簡單粗放。可是對那些陽神大成，長生久視的劫修而言，至少半數修為，都涉及元神變化，元神受制，就等於是縛住了他們的手腳，壹應神通，都要折去大半。
　　更致命的是，鎖住元神，就等於是封住了度劫秘法的效用，若是天地劫數應機而發，任那修士如何神通廣大，也只有等死而已。
　　這種情況下，黑袍、龍長老等真人修士，沒有時刻攻伐的劫數威脅，進去也還無妨，而那辛天君堂堂大劫法宗師，情況可就完全不壹樣了。
　　天地間明暗變化幾次，應當是辛天君等人與玄符錮靈神通禁域相抗，片刻之後，“天色”便穩定下來，而余慈已經分辨不出這究竟是明是暗了。還好有五嶽元靈，對禁域變化最熟悉不過，通過影鬼說，此時禁域已經全面收縮。
　　“收縮？那就是集中力量和辛天君他們作對了。”
　　余慈估摸著大概如此，同時還有疑惑未明。這疑惑自從與十方慈光佛願力深入交流後，就壹直深埋心間，此刻終於有機會問出來：“玄符錮靈神通禁域裏面，究竟是什麽寶藏，另外，黃泉秘府上空，有什麽東西沒有？”
　　五嶽元靈回答得倒是很爽利：“不知道。”
　　它是上壹劫才懵懵懂懂有了原初的意識，此前十數劫時光，完全沒有任何感應可言，而有了意識，也壹直被屏蔽在玄符錮靈神通禁域之外，自然壹無所知。
　　余慈有些失望，原本他還想問問黃泉秘府歷任主人的根底來著，如今看來也沒了指望。
　　“那麽，妳來找我幫忙，就是為了斷開和無相天魔的氣機聯系？”
　　這回，五嶽元靈直接就回應：“幫忙……我不想死！”
　　以其初生靈識，若真被天魔染化，確實與死無異。不過，它還真直白啊，余慈方壹笑，五嶽真形圖所布的地氣圈子又是動蕩，緊接著森林上空人影連閃，不知多少人破土層而入，裏面絕不乏步虛級數的強者。
　　這麽大場面？
　　余慈還沒反應過來，耳畔又是壹聲霹靂響，心頭猛地跳動兩下，旋又平復。只是銅缽中，玉白火焰急劇搖動，那無相天魔顯然也受了影響，相應的，五嶽元靈還有昏迷中的妙相，都有反應，甚至是影鬼也慘哼壹聲：
　　“驚蟄符！”
　　天雷動而邪祟驚，這符是專用來震動天魔的。余慈修煉玄門正宗丹訣，自然無礙，可影鬼之前化煙為影的手段，就有些天魔法門在其中，不免難受。還好它反應快，見五嶽真形圖磁光渾厚，便給五嶽元靈說了壹聲，躲了進去。
　　余慈註意到，因為這壹記驚蟄符，整個方圓千裏都騷動起來，發符之人的控制力真是入了化境，怨靈墳場中原有的怨靈陰魔之屬，只是瑟瑟發抖，只有那些天魔，才壹個個驚起，也將其位置暴露。
　　“等等，暴露……快走！”
　　他壹開口，五嶽元靈已經發動磁光，卷起他、妙相和影鬼，壹路下行，五嶽真形圖的性質決定，它必然是操控地氣的大行家，在地下時，真可說是如魚得水，壹轉眼就是十裏過去。
　　然而這種情況下，五嶽元靈操控地氣雖無破綻，只要無相天魔的魔染祛除不凈，便逃不過驚蟄符的捕捉，這壹點，只看銅缽中跳躍的火焰便可知端倪。
　　怎麽處理？余慈腦子連轉，只覺得有個念頭欲待明晰，卻總是差了壹層，正要引出元神推演，心中忽生感應，扭過頭，恰看到壹對明眸睜開。
　　妙相醒了！
　　余慈心頭壹緊，捆仙索便要動作，但很快他就發現，此時妙相並沒有任何別的舉動，其眼神也與先前大有區別。不再是冷漠陰沈，而有是通達心意，眸光流轉間，如會說話壹般。
　　余慈皺了皺眉，試探性地道：“妙相法師？”
　　妙相似乎想開口，但就是這麽壹個動作，也牽動了捆仙索的禁制，身上微微發顫。只能將眼睛眨了壹眨。
　　她這是把無相天魔暫時壓制了？余慈微微壹喜，這壹位可比五嶽元靈好溝通多了，略壹沈吟，他嘗試著控制捆仙索，稍稍放開壹線縫隙，哪知才有動作，頭上玉京三光破元消魔符所化的天外雲海樓閣，便有靈光波蕩，清光照下，仙符將凝未凝。
　　這三十六竅的符箓可不是發壹擊就結束的，當年上清宗前輩修士，多有以此符護持，縱橫九天外域者，對天魔氣息感應極是敏銳。
　　吃清光壹照，妙相呻吟壹聲，嬌軀本能地蜷縮，這帶來了更大的痛苦，以至於她的面容剎那間就是雪白，額頭更是疼出了冷汗。
　　余慈皺起眉頭，意圖保持點兒距離，可這時候，妙相又用眼神示意。
　　要他靠過去？這尼姑還疼上癮了不成？
　　此時五嶽元靈駕著磁光，在地下飛遁。磁光中，余慈想動彈也挺有難度，但稍做考慮之後，他還是和五嶽元靈溝通，得以往那邊去。雙方離得越近，妙相身上顫動越是劇烈，有幾次甚至是兩眼翻白，幾欲昏去，有捆仙索限制，其氣脈已經亂成壹團。
　　僥是如此，余慈也不好輕易放開，這天魔染化，無有征兆，萬壹突然又汙了靈臺，翻臉打擊來，他豈不是糟糕？所以不但是捆仙索，他還隨時準備激發太虛青蓮袍和照神銅鑒等。
　　不壹刻，兩人挨得已經很近，余慈又問了壹句：“妙相法師，可有什麽能幫忙的？”
　　妙相張口想說些什麽，但她嗓子本就喑啞，此時更說不出聲，只有唇齒啟合，意圖以唇語交流。
　　地層中光線昏暗，妙相又被疼痛刺激得唇瓣發抖，余慈只有再靠近些，才看能清，她已經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嘬合，似是說什麽字，觀口型，不外乎就是“吳、許、余”等音，這裏……心頭忽有靈光壹閃，正恍然大悟的時候，口鼻間忽地湧入壹波馥郁香氣，腦子當即就是昏沈。
　　不妙！
　　念頭似明未明，唇上奇妙的觸感貼合，他猛然壹呆，順帶而來的就是淡淡的血腥氣。這血之味與香之氣摻在壹處，當即引動了某種氣機變化，與壹直含在口中的還真紫煙暖玉相接。剎那間，玉的質感倏然變化，如溫水般充盈口腔，又有暖氣蒸騰，映得眼前壹片紫色。
　　這壹刻，借著肌膚相接，氣機相混，雙方意念終於能夠交流：
　　“我要那玉……救我！”
　　意念交流何其之快，便在這瞬息之間，余慈念頭百轉，最終還是沒有進壹步的動作。只是睜眼，定定看前面素白端麗的嬌容，看上面壹層紫氣，有如瑰麗的霞光，漸次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