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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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上善之印 月中之城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月懸中天,沈重混濁的陰霾四方退去,又在山間化影,在水面生明。
  光影交錯,清濁分合,沒有特別明顯的界限。
  旁人看不出,自己壹定要看分明。
  余慈心神安定,到目前為止,他還擁有著優勢。
  他的心象和物象,有著不可思議的聯系:
  物象的變化會反映到心象上;反過來,心象的改變,也會立刻呈現在物象之中。
  也就是說,他可以從客觀、主觀兩方面同時用力,彼此參照,壹點點剔除那些不該屬於他的元素,也把那些理應由他承載、處置的東西接過來,判斷更為清晰。
  萬魔池中,之前粗暴的“清理”工作造成的漩渦,正逐步平息。
  已經明悟了“光影虛實他我”之辨,余慈自然不會再拿“有用無用”這個功利性標準來處置。
  而隨著月光照影,混濁汙穢的萬魔池裏,血色應該變淡了壹些。
  但在月光照映的邊緣,陰影卻是愈發地濃重了,在水波上倒映的光影,也是愈發地惑人。
  那是不屬於他的部分元素被移轉出去,從“心魔”變成了“外魔”,這無疑是壹種進境。
  不過,余慈也明白,這個“轉化機理”本身,也是可以轉化的。
  也就是說,他可以將“心魔”變“外魔”,而有心人,自然也以通過這個渠道,使“外魔”變心魔。
  便如此刻,中天外圍,無量虛空神主神意所化的黑潮,也已經掩上來。
  不但在法則體系層面壓迫蕭聖人及八景宮體系,其真身,似乎也已經到了。
  黑潮與陰影相觸,立刻就有微妙的變化。
  洗玉湖底,隨著此界重心的轉移,無量虛空神主的黑潮退去,證明那位已經不拘於壹域,而要在整個真界上用力,留下殘破不堪的湖底妖國,還有靈性盡失的水世界,壹片狼藉。
  壹直在湖底的造化劍仙,目睹了這壹切,默然半晌,忽地從燭龍王頭頂,沿著背脊路線滑下,走過千丈脊柱,在之前破口斷骨的地方停下來。
  想了想,又倒回去,重新選了壹個地方,出手劃開厚實的皮肉,在燭龍王已經有氣無力的掙紮下,硬生生扳斷壹根四尺長的脊柱碎片。
  寒意刷過,骨頭已經粗略有了形狀,正是壹柄長劍模樣。
  他又走回去,盤膝坐在燭龍王頭頂,以手指為銼刀,壹點點銼出更確切的形狀。
  中間,偶爾擡頭看了壹眼,發現太霄神庭正在“往後退”。
  事實上,是四方八天在收縮,仿佛壹朵逆向生長的蓮花,葉瓣徐徐合攏。
  之前,在浮丘城那邊,邵天尊還在和洗玉盟修士商議,如何將陷在四方八天裏的那些修士“救”出來,現在省了他們的心思了。
  無量虛空神主退走,淵虛天君送客,有壹個算壹個,活的、死的,統統被壹股不可抵禦的力量清出來。
  這些人本是在四方八面之中,全力搜索上清遺寶、秘籍等物,此時稀裏糊塗出來,大都還在茫然之中,轉眼看到四方八天如此變化,驟然清醒,如此壹來,豈不是要回到最原初的狀態?
  事實就是如此。
  四方八天就像是三十二片葉瓣,每縮壹寸,就代表太霄神庭的力量凝聚壹分;每合攏壹片,就代表這壹處天域,重新歸於上清體系的掌控之內。
  到了壹定程度,似乎是合了什麽法度,有壹道清光上沖,壹路沖開深層湖水、破開湖面,也透過了三元秘陣。
  只是接下來,沒有像雲中山上那道接天連地的光柱壹般,直升九霄。
  而是瞬間漫開,別無變化,只有世間明月光芒,又明亮壹分。
  而在當空明月之上,雲樓樹影之外,也漸漸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依稀是壹處山峰環繞,渾若堅城的奇妙天地。
  這壹刻,月光之下的所有人,心頭都莫名壹沈,然而身形又是輕舉如雲。
  上清體系正在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湖下修士感受更加直接。
  他們就看到,有壹團明光,就像是墜在湖底的月亮,洗去了泥沙混水,光芒承露,明光從正收攏的太霄神庭中央,向外擴張。
  轉瞬到了十裏左右,卻是停了下來,就像是半合花苞中的壹顆明珠。
  映得湖底纖毫畢現,映得太霄神庭虛實莫定。
  “啊,太霄神庭?”
  眾修士猛然間醒覺過來,見太霄神庭壹半在明光中化虛,壹半在湖底處為實,可這個趨勢,分明是要完全融入明光之中,且進度越來越快。
  這是哪個大能,要收了太霄神庭!
  悶在四方八天太久了,很多人已經和外界的形勢脫勾,他們還保留著幾天前的思維:
  這麽收走了,還怎麽得了?
  有魯莽的甚至要沖上前去,然而便在此刻,突有寒意由心底而發,頂得人人窒息,隨即彌漫在外。
  有絕頂強者駕臨!
  高空中,極域從天域梭中降下,還在洗玉湖千裏雲層之上,“冰寂魔國”的威能,已經毫無保留地迸發出來。
  已經開始與八景三十六天相聯系的三元秘陣,論堅固程度,比早先還要強了壹層,可是架不住“劉太衡”五劫以來的深遠影響,許多隱秘的破綻就此暴露,將本是鐵板壹塊的符陣結構分割開來。
  三元秘陣發出不甘的呻吟,可最終還是被壓垮了脊梁,從正中央洞穿,極徹寒意肆虐。
  頃刻間,萬裏冰封,湖上湖下,竟是要凍成壹塊巨大的冰坨。
  特別是在湖底,太霄神庭附近,凍寂魔國威能直接顯化。
  壹眾修士裏面,也有楚原湘這樣的頂尖高手,在極祖發力之前,已有感應,迅速虛空挪移,意欲脫身。
  然而他無往而不利的手段,在“凍寂魔國”強勢周覆之下,硬是撞了墻。
  虛空禁錮,法則凝結,楚原湘才躍出百十裏,就在悶哼聲中,從虛空夾縫裏彈出來,全身上下,被虛空裂縫割了幾十個深可見骨、甚至透入肺腑的傷口,當即重傷。
  這就是全力以赴的極祖之威!
  事實上,極祖根本懶得理會其他人。
  高空中,他的身形持續下降,凍寂魔國隨之擴張推進,幾成壹獨立世界,而其目標,只有太霄神庭!
  他要把太霄神庭覆蓋進去,從那明光之中,硬拔出來!
  然而,寒極冰霜世界推進到距離太霄神庭只余數裏之際,前面卻是現出壹個人來。
  來人分明是個女修,身姿嬌小玲瓏,身上隨意披著壹件不甚合體的男式外衫,袖子都沒套進去,水波中,衣衫擺動,顯露出玉瓷光質的肌膚,還有……
  純粹明透到極致的靈壓。
  此時,靈壓雖強,並無鋒芒,只是尋覓到極祖的方位,相隔還有數千裏之遙,兩人神意已經隔空對接。
  極祖冷酷沈凝的面孔上,先是迷惑,即而就是罕間地露出驚容:
  這人……怎麽可能!
  任他心境修持已經到了至境,可在面對壹種完全不合理、不現實,偏偏又呈現在眼前,給了他實實在在威脅的“意外”時,壹時也有些楞怔。
  本能的壹個念頭就是:
  騙人的吧?
  對面女修,才不管他是怎麽個心情,眼神瞥過,搖搖頭:
  “不配對,不湊手……滾!”
  虛空中分明響起鏘聲劍鳴,仿佛有壹柄絕世神鋒,自鞘中拔出。
  單純壹線的劍意直指,相對於萬裏寒域,簡直微如毫末。
  可是,極祖持續降下的身形,卻是猛地停下。
  這壹刻,他明白,只要再往前推進半步,這森然劍意,就要釘進他修持最弱的靈昧根基之中。
  那位被“凍寂魔國”正面轟擊,後果是什麽,極祖尚不清楚;但他受了這壹擊,便是不死,壹劫以內,再也休提超拔出離之事!
  猛然壹窒的當口,已經合攏了大半的“花蕾”,將綻未綻的形狀,完全沒入明光之內,隨即十裏明光也開始收攏,層層退回。
  這壹切,極祖都通過神意感應,看得清清楚楚。
  他有心動作,可是,仍抵前眼前的,簡直已經窮盡了靈昧微妙之極致的劍意,就是壹個最清晰明白的告示:
  有吾在此,此路不通!
  他心神微冷,但念頭還算活潑靈敏,妖異雪眼觀照,卻是肯定:
  應該……還有機會!
  但他剛剛這壹手,不得不說,是做錯了。
  是了,他這次有些失了平常心——釜底抽薪固然是好,可這種已經關乎壹界存亡,天上地下,無人能脫身的大漩渦,哪裏還有他撿便宜的機會?
  就算沒有眼前這位,八景宮難道就會坐視?
  扭頭瞥了壹眼,後方壹片狼藉的浮丘城上,邵天尊又升舉入空,氣機鎖定。
  至於下方三元秘陣,被他出其不意強勢攻破,但此時又重新聚合,且控陣樞紐,已在邵天尊手中。
  洗玉盟那些蠢貨,在生死關頭,總算是硬被人敲醒了。
  幾條掛鏈子的狗,也是能咬人的!
  只是,有魔門東支如芒在背,妳們還能分出多少力氣?
  數次權衡,極祖終於是有了決斷,當下身形不降反升,也不再說什麽場面話,長笑聲裏,凍寂魔國轟然拔起,在三元秘陣徹底合攏之前脫離。
  此時他分化出的心神註意到,那剛剛抵著他的脖子讓他滾蛋的女修,化為虛緲劍氣,隱入湖底明光之中,不知去向。
  可他有壹種強烈的感覺,那位應該和他壹樣,神意所指,都趨向了億萬裏之外——中天戰場!
  那裏,明月當空,陰影退避,可是很快,無窮盡的黑潮就和陰影化在壹處,群湧而上。
  真正將眼光放到全局來看,極祖的感觸更為清晰。
  陰影是淵虛天君的心魔大劫;
  黑潮是無量虛空神主的無上威能。
  淵虛天君好膽色,敢把內劫當成外劫渡;
  無量虛空神主更是好氣魄,直接渾化諸劫,扭成壹股。
  蕭聖人、辛乙、淵虛天君;上清、八景、玄門體系都是內外貫通。
  以前釋、玄、魔等宗派的相對平衡,已經徹底打破,這壹戰過後,勝者全勝,敗者全敗,再沒有第二種可能!
  剛剛天崩地裂,又是緊盯太霄神庭,還沒有註意,隨著巫神消亡,困擾真界生靈多年的法則烙印,正在穩步銷融,這是壹個比較緩慢的過程,只有在這場大戰中活下來的人物,才能有資格享用。
  忽然間,極祖感覺著,他已經看明白了無量虛空神主的意圖:
  真界已經要完蛋了,無量虛空神主這是要攫取最豐盛的壹頓大餐之後,出離此界,另辟天地啊!
  心神又是微動,淵虛天君投下的陰影中,似乎有很了不起的東西啊。
  也在此刻,虛空中傳來頌經之音,是《太元天魔根本經》上的字句,是以最古奧的魔文寫就、讀音詭譎,此界能完全聽懂的,都不會超過百個。
  然而所有魔門修士心中,卻是全無理解的窒礙,就此明悟:
  無量虛空神主是說,天魔盛宴,各憑機緣!
  受魔經感召,此界真有相當壹批魔門修士,神意騰空,與無量虛空神主的神意黑潮混化,而且,這個數目還在不斷地增加之中。
  這還沒完。
  已經崩潰掉大半的碧落天域之上,陰影覆蓋。
  那是不可計數的域外天魔蜂擁而來,就算周邊星域內,九成九的魔頭不可能即刻趕至,可就是長年在真界之外徘徊的天魔族群,傾壓下來,也是遮天蔽日。
  對它們構成吸引力的,不只是對蕭聖人、淵虛天君這等人物的魔染,還有無量虛空神主所展示出來的,直通元始魔主聖道的奇妙訊息。
  域外天魔比壹眾魔門修士更爽利,頃刻間,就有億萬之數,化入黑潮之中,使“潮水”層湧,愈發波瀾壯闊。
  極祖已經看得要鼓掌了。
  黑潮在擴大,膨脹,然後徹底從無量虛空神主手中脫離,群魔亂舞。
  因為沒有任何壹個人,至少在真界,絕對沒有這麽壹個人,可以控制如此巨大的力量。
  但是,這並不是說黑潮失控。
  因為,它還保持著其獨有的頻率,億萬天魔、修士的意念就合於其中,殷殷共鳴。
  那是天魔體系的共鳴,或許,是壹場更大的獻祭。
  “瘋子……”
  極祖從嘴裏擠出這個評價。
  此時,魔經經義的召喚,也到了他這邊,他當然可以拒絕。
  不過,那又何必?
  就像無量虛空神主,肯定有他自己的計劃盤算,但這位,壹切都按照天魔體系的法度,偏偏尋到了壹個看起來,依稀有可能超越極限的路徑……
  黑潮中央,與四面八方的力量共鳴的,就是無量虛空神主自己。
  現在只是體系的共鳴,法度的共鳴,不是靈昧根本的提升,然而無數的變數孕育其中。
  只要求變,都可以參與進來。
  若不要求變……就徹底排除在外!
  這就是大勢。
  要從這大勢之中,奪來欲得之物,才是確證了他有擁有的資格。
  極祖微微壹笑,神意飆揚億萬裏,不但進入黑潮,而且沖在了最前方。
  這種盛事,當仁不讓。
  而且,現在無量虛空神主也好、參羅利那和羅剎鬼王也罷,似集火在蕭聖人和八景宮那邊。
  這怎麽成?
  還是他出手做個示範才好!
  黑霧轟然震蕩,有壹巨靈之掌,彌天蓋地,凍徹雲天,欲攬明月。
  在極祖看來,這輪明月,無疑就是淵虛天君操控上清體系的法理基礎,隔絕其法理運化,又當如何?
  真實之域,神臺之上,勾陳帝禦垂眸看來,萬神圖招展,無上神威降下。
  對此,極祖啞然失笑:
  “泥雕木塑,結運靈光又怎樣?給我開!”
  這壹瞬間,剛剛化入神意黑潮的天魔之中,至少有百萬之數,都給抽入了凍寂魔國之中,齊齊蒸發。
  魔國由極靜而至極動,強烈的轉換、高速的震蕩,是對壹切存在的終極考驗。
  勾陳帝禦真意或許高高在上,可終究還是由虛無的元氣凝就。
  和真正的地仙威能,拿什麽比?
  也就是參羅利那壹直給壓著節奏,才讓這鬼把戲持續了這麽長時間!
  萬神圖鋪開,黑底長幅之上,諸天神明自然結陣,與巨靈之掌正面撞擊。
  由始至終,真意挺拔,然而壹應神通外相,卻是在無窮盡的動靜轉化中,層層湮滅。
  而沒有了基礎的支撐,什麽真意,頂個鳥用!
  極祖壹擊得手,巨靈之掌順勢橫掃,半邊天空都似給轟得傾頹。
  虛空四面聚力,然而余慈真意正在統合之中,效率比最初時都還不如,明月當即搖動,天上天下,魅影橫生。
  極祖縱聲長笑:“上清無人,神棍當道。””
  聲傳壹界,人人皆聞。
  如此惡毒言語,是要動搖上清信力基礎,也是要給余慈心魔大劫,再添壹把火。
  可是,便在他笑聲未盡之時,悠悠嘆息,切入進來:
  “拜爾所賜!”
  便在這壹刻,明月之中,同樣有巨靈之手透出,壹指前戳。
  指尖先是透出不見半點兒汙色的清光,隨即略微轉暗,凝成壹顆水珠,又變得混濁不分明,再往前去,就是沁出了碧血之色。
  “上善若水!”
  在目睹奇妙清光,由清轉濁,又由濁化血的壹幕,極祖記憶深處,某些相關的場景自然就跳出來,與之相聯系的種種信息,也層層顯化,這下當真是形神劇震,億萬裏外,還在洗玉湖上的本體,都脫口叫道:
  “上善印!”
  不只是他,在中天戰場,瞥見這變化的蕭聖人、羅剎鬼王等,都是訝然。
  上善印是壹種非常奇特的玄門神通,其根基是玄門壹種非常常見的“上善八法”的氣法,中正平和,但修持起來需要耗費大量時光,往往是以數劫計。
  壹般只是作為輔修之術,待修到盡頭,可得壹門“不爭真意”的法門。
  顧名思義,這法門不是用於爭戰殺伐的,護身保命,或者加持他人,才是正途。
  可是物極必反,壹旦修持成“不爭真意”的修士,遭遇不可抗拒之力,卻可以徹底廢掉法門為代價,結下“上善印”這種特殊的神通,將不爭之意,盡化為無上殺伐之力,以弱勝強,誅邪破魔!
  這種法門,是冷門中的冷門,極祖也算見多識廣之人,可輩子也只見過壹回而已,雖不是當事人,卻記憶猶新。
  他知道不好,即使那壹滴碧血,看上去稍微使壹點兒力,就能蒸發殆盡,可這玩意兒,卻是萬萬碰不得的。
  已揮出的巨靈之掌,無論如何也收不得了,那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迅速切斷壹切氣機聯系。
  到極祖這等境界,“收發由心”已經是呼吸般自然,不顧壹切地斷開氣機,更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失控的巨靈之掌,挾著傾頹天穹的偉力,徑直砸落,壹應變化都斷去之後,聲勢反而更強了壹層。
  明月中探出的巨靈之掌,先是彈出血滴,隨即反手上迎。
  兩邊接觸,巨靈之掌同時崩滅,中天之上,瞬間刮起了壹場大千顛倒風,破碎的法則碎片形成了掃蕩寰宇的龍卷,擦著明月過去,在中天好壹陣肆虐。
  當其時也,蕭聖人、羅剎鬼王都要讓開。
  層湧上來的黑潮中,天魔倒是又給殺了壹批,還有剛剛在魔經感召下,探過魔識的壹些魔門修士,也絕不好受。
  最後失控的颶風還是掃向了中天戰場最大的目標,也就是雲外清虛之天。
  這處洞天之外,根根雲氣垂如瓔珞,形成堅韌防護,將其屏蔽在外,最終消解,但偌大的洞天,也是可以目見地微微晃動。
  毫無疑問,這就是最頂級的地仙大能對戰的情景。
  壹旦交手,真力撞擊,在法則層面,便是從根本法則起,壹路演化下去,哪個環節撐不住,就要全盤崩潰。
  可若是天人九法修持圓滿,幾無瑕疵之時,尤其雙方都是真力雄渾,當真是沒有任何花巧可言。
  就看誰的修持更圓滿,誰的根基更雄厚。
  相比較而言,之前的中天戰場,蕭聖人金科玉律的神通壓制,羅剎鬼王避實擊虛,參羅利那又未出全力,就顯得不溫不火。
  但這種局面,也因為這壹波大千顛倒風的到來,驟然緊張。
  中天的混亂,極祖完全不關註,也分不出心思來。
  對面彈出的那壹滴碧血,著實沒那麽容易打發。
  他分明斷開了氣機,神意也是全面收縮,意圖以無量虛空神主的神意黑潮為盾牌,可是血滴上的神通異力,依舊滲透過來。
  莫名地,極祖想起那壹聲“拜爾所賜”,其中簡直就有無窮盡的沈郁憤憎之氣,而這些都化在碧血之中。
  極祖眼前卻是有些恍惚,似乎有壹些片斷的場景閃過,都是當年上清宗破滅時的慘景,當諸般場景演化到極處,卻是凝定在壹個極特殊的人臉上,或者說,是壹個頭顱。
  其面目扭曲,已經有些變形,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不過,極祖還是壹眼認出來——這種得意之作,豈能忘記?
  這壹刻,他多少有些意外:
  楊端明?
  上任紫微帝禦?
  是他?
  不,若他真有修煉成“不爭真意”這種水磨功夫的耐性,怎麽可能被自己設計,入了魔境?
  壹個疑惑方起,就知麻煩。
  “糟透了……”
  這分明是代入了因果之牽系,固然玄門不比佛門,無法使之具備無上神通威能,可這天然就是最高層級的氣機鎖定。
  對面顯然是有著通盤算計,針對的必是他無疑!
  此時再談後悔什麽的,毫無意義。
  碧血鎖定,此時,在洗玉湖上空,他本體處,莫名就是有壹道極微的光芒照下來,這是印光透體。
  被這幾乎可以忽略的光芒壹照,極祖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眼神微冷,壹道咒文自心頭掠過,剛剛激發,碧血透空而至,洞穿虛空萬物,凍寂魔國的防禦,都好似某沒半點兒作用。
  而此刻,碧血再度清濁變化,血色洗褪,漸轉清亮,但在清濁之間不斷搖擺,還是留在了混濁不明的狀態。
  天書文字,妙悅清音,壹時化現。
  這是真文道韻,承載道經: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極祖悶哼壹聲,真文道韻無上神通,對魔門殺傷猶重。
  不過他卻是不怒反笑,神意不再收攏,而是彌散開來,散入了此刻真界天地幾乎無所不在的無量虛空神主神意黑潮之中。
  剛剛激發的咒文,就此發揮作用,來自於混濁水珠之內的無上破魔殺伐之力,便似灌入了引水渠,盡都導引出去。
  極祖沒想著給無量虛空神主添麻煩,現在也添不起,不過,黑潮之中,剛剛聚攏起來的萬千修士神意,卻是最好的下家。
  在他妙至毫巔的操控下,至少是上千修士,人人有份兒,每壹人都分潤了些過去。
  如此可謂天降橫禍,真界四方,起碼有上千魔門修士,承受了“上善印”的殺伐之力,不管修為高低,稀裏糊塗就送了性命。
  但由於比較分散,倒是沒有引起多少註意。
  只有無量虛空神主,往他這裏送來“壹瞥”。
  極祖嘿然冷笑,心裏卻著實松了口氣,這份帶著因果的殺伐之力,純以威能論,甚至還要勝過之前那個見了鬼了的女劍仙的純化劍意,能不沾就不沾。
  今天,他分明是被特意針對了。
  如此的話,還有沒有什麽後手……
  壹念未止,他心頭警兆又起,再看時,他的“凍寂魔國”之內,莫名地水汽匯聚,竟是又凝成了壹滴混濁的水珠,依舊含蘊道韻,大有生生不息之勢。
  極祖的妖異雪眼已要被寒光凍結,但他的反應依舊是壹等壹的。
  他可以肯定,剛剛“上善印”中的殺伐之力,已經盡數導引出去,此時“水珠”的穿透力已經損耗殆盡,那麽,凍寂魔國完全應該能夠控制得住。
  事實也確是如此。
  這壹顆剛剛凝成的水珠,在冷徹寒意之中,幾乎有凍結之勢。
  極祖眼神冷厲,此時他大有反客為主之勢,森然魔意順著水珠氣機倒溯而上,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那兒裝神弄鬼。
  可是乍壹接觸,某個很熟悉的感覺,在他眼前心中鋪開。
  真實之域,神臺之上,剛剛被他打滅神通法相,唯留真意的勾陳帝禦,真意顯化,垂眸看來。
  眸中依然是觀睹天地鼎革的漠然,可是在此刻,似乎總多了點什麽。
  正琢磨之時,下方洗玉湖底深處,地脈匯聚的核心,同樣有壹對眸子睜開,那是壹對厚重慈悲的法眼,可樣也有壹點兒異樣的元素,若存若亡。
  此時,極祖追溯氣機的嘗試,已經卓有成效。
  魔意追溯源頭,不出所料,雖是發於當空明月之中,其實還是在洗玉湖底,剛剛他不得不暫時放棄的太霄神庭之內。
  又壹次,無數場景鋪開,這次要模糊得多,以極祖的神意修為,都辨識不清,只知在其中,總有壹個道人,占據最核心之位,降妖伏魔,暢遊天地,立世而萬劫辟易,逍遙自在。
  而這壹切,最終都凝定在某個廣闊宏偉,卻是冷寂幽寒的星殿之中。
  星殿主位之上,依稀有個人影,模糊不清,唯有真意挺拔。
  如此三方真意相合,漫覺虛空渾茫,無有邊際,而且其中又有壹道真意,卻是光亮明透,照徹渾茫,如開天辟地,陰陽兩分,衍化萬物。
  最後壹道真意的源頭要明確得多,其在真實之域顯化,中天紫微天域便有星相呼應,似持天軸,萬星流轉。
  紫微帝禦,淵虛天君!
  這壹刻,極祖終於是恍然大悟:
  這是四禦之位……四禦真意!
  隨著余慈真意歸位,其余兩位尚未登上真實之域的,亦是隨行,並居神臺,當下諸天響應。
  當空明月,驟然間光芒大放,月輪之中,那本來模糊的如屏山水,便是清晰紋理顯化,可越是顯化,其所占的比例越小,越往月輪中間“縮”去。
  同樣如此的,還有雲樓樹,以及樹上輕輕哼唱的美人兒剪影。
  而在其外圍,有更多模糊的脈絡壹壹呈現,每清晰壹部分,就是往內聚合,如此層層疊疊,如蓮花瓣葉,逐片合攏。
  直到某壹個節點,內聚的力量到了極致,轟然外爍,卻是在四禦真意的統馭之下,盡都凝註,直往極祖這邊來!
  明月燦爛,流光溢彩。
  此時,極祖追溯源流的氣機,其實還在探知的星殿之中。
  主位之上,那道人投目過來,看似空洞的眼眸中,分明透著譏意:
  “真意何用?便是此用!”
  極祖悶哼壹聲,四禦真意反制,更多還是意識層面的沖擊。可是與剛剛“投影”上去的太霄神庭體系之力合為壹處,就算極祖“凍寂魔國”壹直凍絕虛空,就他心境修為,到了極致,也要受到震蕩。
  任何人的修持,說是萬劫不毀可以,萬劫不傷……誰能做到?
  極祖無疑是受了影響的,哪怕只有壹點點,壹個呼吸就能痊愈,可終究是留了痕跡。
  而就是這壹點兒可說是微不足道的“痕跡”,卻是致命的。
  他心神莫名悸動,就在此時,早已經化去的真文道韻,竟然再次顯化,第二段道經就此展開: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
  道意不絕!
  如此真文道韻,不是後來哪個人重新加持——在冰寂魔國的控制下,就是陸沈復生,也沒這個能耐。
  這就是原本留在“上善印”中,連續不斷的變化。
  無疑,這是算計,但更是無上神通!
  水珠在凍寂魔國中蒸發,而那壹點兒“上善至柔”的真意,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對著極祖心頭“滴落”。
  壹滴水痕,淺淺的,幾近於無。
  可正是這淺淺“痕跡”,烙在心中,透入道基,無論如何抹拭不去。
  極祖愕然以對,就像在發壹場幻夢。
  就是這壹點“痕跡”,在接下來千年、萬年之中,便將水滴石穿,壹點點磨損他的道基,使之永難圓滿。
  這還是他不受外力的情況下,如果受傷,順勢滲透,後果將更不堪設想。
  終於,極祖醒悟過來,無可抑止的暴怒情緒,像是焚毀壹切的巖漿,噴湧而出。
  他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天域之上,正往無量虛空神主黑潮中融去的百萬天魔,直接蒸發,下方三元秘陣也在顫抖,剛剛才被天搖地動毀了個遍的三仙城,便在這壹波震蕩中,徹底化為了廢墟。
  不可接受!
  極祖的修為其實沒有折損太多,依然是縱橫無敵的冰雪魔宮之主。
  然而,就是這淡淡的壹個印記,等於是毀掉了他超拔出離的道途。
  什麽上清三十天,什麽太霄神庭,都成了笑話、笑話!
  他仍像是在發夢,他希望從夢裏跳出來,卻又有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而在這前所未有的混亂情緒中,有壹個始終沒有解開的疑惑,像是啃噬著心臟的毒蛇,鉆進去,透出來:
  是誰?
  妳是誰!
  極祖壹怒,天地震怖。
  那震蕩傳至中天,便是傻子也知,極祖這等大能,就在剛剛的“上善印”之下,吃了大虧。
  因為這個,各方都不免心驚,以至於激烈的戰事都停頓了剎那,才又開始對沖。
  只是無論哪人,都要對中天明月之上,分出點兒心念。
  疑惑就像陰雲,覆蓋在每個人的心頭:
  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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