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暗存殺局 誤中副車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陰鬼與金幢教祖“重聚”,碰撞勢頭猛烈,但聲勢還不如之前。
出現這種情況,正是周邊海水異化,吞噬了沖擊力的緣故。
在金幢教祖看來,海水異化到什麽層次、轉變成什麽性質,暫時還不清楚,畢竟兩位劫法宗師交戰,氣機錯亂,對天地法則意誌多少是壹個迷惑,劫數還在醞釀之中。
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要在海底劫數成型之前,將事情解決掉,以全身而退。
他沈喝道:“陰鬼女,凡事要適可而止。”
在他喝聲中,華光琉璃世界之中,仿佛鐘鼓齊鳴,恢宏之音,甚至壓過了外界漸起的海潮聲響。
只是,陰鬼對此嗤之以鼻:“這話對後面的人說去。”
後面?
這時候,金幢教祖終於理解了陰鬼那句“膽子大的在後面”的真意。
也對,陰鬼再怎麽膽大包天,也不會以天魔法體去招惹劫雷,可是,哪有人?
他神意掃蕩,甚至冒險探到華光琉璃世界之外,在天地法則意誌的威脅下搜索,卻壹無所察。
金幢教祖自己也承認,在大劫法宗師中,他是較弱的那壹類,可都被人轟破地盤了,難道連人影都看不到?
要麽,就是那人完全與天劫融為壹體……天底下還有這種法門?
暫時抓不到頭緒,可金幢教祖從另壹個角度看,在他們這個層次,沒有無緣無故開啟戰端的道理,那麽……
蕊珠宮?
他不動聲色,氣機把朱文英和九命鎖得更緊,抓住這兩個,還怕被人得手嗎?
陰鬼也明白眼下的局勢,她是抱著偵察的心思來的,把自己陷裏面就不好玩了,當下也喝了壹聲:
“此事與我無關!”
若她早說,金幢教祖必不會節外生枝。
可這時候,金幢教祖發現敵人竟然有導引天劫、與天劫相融的特殊手段,念頭就已經變了,只當聽不到,依舊與她氣機糾纏,把她用做擋箭牌,以繼續迷惑天地法則意誌。
陰鬼眼中寒芒閃爍,從來都是她陰人,哪輪到別人陰她?
她也不是金幢教祖這種瞻前顧後的軟蛋,惹惱了她,直接砸盤子又怎樣?
眼看要撕破臉動手,周邊海水之中,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劫數成形?
陰鬼也好,金幢教祖也罷,至少都是渡過壹次四九重劫的人物,對天地劫數的運化機理、節奏最是熟悉,都是第壹時間發覺不對。
太快了……
金幢教祖冷笑,開始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劫雷入海,威力十停裏去了九停半,隱身在天劫中的那人,分明已經藏不住了,如此發力不免刻意,終於露了馬腳。
正如金幢教祖所想,散溢的電流中,寶蘊身形已經很難隱藏。虧得兩個劫法宗師彼此幹擾,才使得她有藏身的空隙。
不過,寶蘊也不能僅為藏身而滿足,她是來救人的……
金幢教祖非常狡猾,或曰經驗老道,借與陰鬼的糾纏,耽擱了天劫的轉化,即使有玄黃在側暗中蓄勢,可始終沒有找到好的時機,如今朱文英又被金幢教祖牢牢困住,投鼠忌器之下,更難發力。
余慈也是剛從俱凈坊動身,趕到這裏來,怎麽也要有個過程。
想了想,她暗中讓玄黃預備,自己則合掌胸前,半真半假地默禱:
“都是為了救人……天君大人,幫幫忙啦!”
所謂“心誠則靈”,這玩笑似的禱詞,竟也能發揮作用。
相隔萬余裏,在神主與信眾之間,完全不是事兒。
正高速趕來的余慈,大概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當即默許她的請求。
兩邊玄機暗合,神通加持。
頃刻間,寶蘊眼前似乎有壹片世界鋪開,雲卷雲舒,靜謐安然,卻又有玄妙之理,含蘊其間。
寶蘊知道,這是余慈心內虛空中,最具玄奇色彩的“平等天”。
她笑吟吟地道了聲謝,心念動處,便自然從中截出壹段真意,註入心中,盈而自發。
指尖伸出,神通發動,壹股和暖氤氳之氣,迫發出來,可等到觸及海水,卻是寒意彌漫,擴散速度之快,更是不可思議。冰棱喀喇摩擦之聲連綿不絕,大片海域,就此凝結,仿佛變成了壹個半沈的巨大冰砣。
華光琉璃世界依然是光芒大放,映得外間冰層光怪陸離,可實際上,這處所在,已被封得嚴嚴實實,更有寒意滲透,似煙氣又似水霧,灑落在華光琉璃世界之時,只壹落,便在朱文英、九命身外,瞬間凝結冰層,要截斷金幢教祖的禁錮氣機。
面對突生變故,金幢教祖先是壹驚,但接下來的反應並不是著惱,也沒有急著加固對朱文英、九命的控制,而是細察氣機源流,到後來,臉上喜色已是遮掩不住。
“太玄冰解……好!”
金幢教祖哈哈大笑,華光琉璃世界亦為之震顫。
怎麽回事?
寶蘊本待聯絡玄黃,壹劍破敵,可見此模樣,心中驚訝,先讓玄黃漸緩。
只見那金幢教祖笑聲中,什麽黑貓、朱文英都不理會了,往後壹退,重新融入香火金身之中。
金身收了玉鉞刀和鐵如意,手掐印訣,神意掃過厚厚冰層。
這壹次的神意掃描,分明是換了種方式,更強橫,針對性也更強,尤其是與周邊海域的封禁勾連壹處,直接覆蓋了整片礦區。
雖然寶蘊借來太玄封禁的真意,冰封百裏海域,已經將相關封禁破壞了小半,也與天地法則意誌勾連,有最好的掩護,可不知為什麽,仍然擋不住。
身上猛地壹激,已遭神意鎖定。
感應總是雙向的,這種時候,寶蘊也有所察覺,金幢教祖似乎只是充當了介質,真正的感應源頭……
沈沈重壓驟然降臨,更有“天敵”壹般的戰栗感,轟然襲來。
這下真是猝不及防,寶蘊低呼壹聲,在冰層中連續跳變,試圖脫離,然而那神意鎖定之法,完全換了法度,竟是直透心底,借她的驚懼之心,以魔染的方式滲入進來。
仿佛是捏著人的心臟,隨意擺弄心跳速度,大有生死操之人手的趨向。
心臟什麽的,寶蘊早就沒了,可這魔染之法,直指性命交關之處,施以大恐懼,強行轟破心防,讓她難以應付。
壹著不慎,寶蘊也是給拖進了當前局勢的泥潭中。
寶蘊畢竟是極為獨特的存在,在她明悟的同時,對面也查出了她的虛實。
接下來的反應很奇怪。
那位先是困惑,又是暴怒,兇戾魔意透空而來,仿佛能夠把虛空燒穿,其中的意思不用人理解,而是強迫人明白:
“不是羽清玄,不是湛水澄,連綠波都不是……”
什麽跟什麽?
楞了楞神兒,寶蘊恍然大悟。
她分明就是給人頂了雷!
金幢教果然在此設了局,但其目的與余慈、趙相山的估計出了些偏差,竟然是針對蕊珠宮而來。
不知金幢教聯絡了哪個魔門大能……或者是域外天魔?
寶蘊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強橫而又純粹的魔意,無須特別作勢,便如火焰熊熊,任她意誌如鋼,也能在瞬間給煉化了!
這是要命的時候,寶蘊顧不得再藏匿身形,尖叫壹聲:
“玄黃!”
心念、聲音並起,與之同步,二百裏外,有劍意沖霄,不取海底,而是斬破海面,直取天外。
那大魔頭不在海底,根本就是居於天外!
也怪不得寶蘊被發現,剛才整個的應對方向、方式都是錯了。
雖有玄黃出手,寶蘊仍沒有任何安全感。
她已經被魔意鎖定,這是類似於“種魔”的秘術,直指心底最薄弱處。
即使對方貌似不太中意,可層次擺在那裏,自發地便勾動心魔,化出種種妄境幻相,玄黃的純化劍意再強,也是隔了壹層。
寶蘊還要自救。
她壹頭紮向冰封的海底,也與天地法則意誌融得更深。
這非常危險,如果程度把握不好,便類似於“合道”之劫,在渾茫無邊的天心範疇中,失去本我。
但此時也顧不得了。
對寶蘊的困局,萬裏開外,余慈也有感應,當下難顧後果,借神主、信眾的牽系,引著寶蘊的意識,切入天地法則體系深層,既是躲避,也是防禦。
倉促之下,他也來不及轉換最精通的生死法則,便依著太玄真意的主脈,直抵動靜之法的層面。
坦白講,他在動靜之法上,還差了些火候,至少很難直接觸及根本。
可眼下,寶蘊早早引來了天地劫數,天地法則意誌正在鎖定目標,醞釀後續的變化,他這麽切進來,恰是給出壹個變化的契機。
大勢如水,蓄而待發之時,欠的就是壹個“缺口”。
余慈牽引著寶蘊切入“天之三法”的層面……就算是在外圍弄影兒,也是打破了平衡,最終引發了天地異變。
千丈海底,劫數定了。
壹系列變化,兔起鶻落,讓人眼花繚亂。
金幢教祖本來是充當“盟友”魔意跳轉的中介,中間突然暴虐的意念沖突,已經讓他愕然,而此刻,海底異變,森然寒意,凍透了華光琉璃世界,也透到人心裏來。
他驀然發現,局內的所有人,沒有壹個能真正把握是怎麽回事兒,不同方向、不同目的的合力,已經將事態推向了不可逆轉的河道中。
事態的推進,如浪奔浪湧。所有人都在“河水”中,被推著往前走。
金幢教主還想挽救,至少要把自己摘出去。
可是天劫已經成形,仿佛是諷刺,就是以太玄封禁為骨架,搭建的冰封大劫。
冰凍只是表相,其本質實是逾過了萬物動靜的常態刻度,向著“靜”的壹邊,壹推到底,強行抑制萬物之所以是“萬物”的不同活性。
萬物之中,能夠像“水”壹樣的事物,終究還是少的。
水結了冰,還能再成水,可人給從裏到外凍透了,難道還能再還原嗎?
極端的寒意,瞬間將周邊所有生靈的生存區間,碾壓到微不足道的壹點上,且沒有任何休止的征兆,繼續蠻不講理地碾壓下去。
像金幢教祖這樣的大劫法宗師,雖不至於立刻給凍成冰砣,甚至也能短時間內,保持巔峰的反應能力,可外界環境卻難以同步,他的華光琉璃世界,早已是潰不成形,只留下以香火金身為中心的裏許方圓,從這裏再向外,就是可怖的冰封世界。
他的法力也好,神意也好,只要超出這個範圍,都要受到擠迫,窒澀難通,遲滯不知多少倍。
尤其他受到天地法則意誌的特別針對,使境況愈發地雪上加霜。
他還不如陰鬼,此時憑著“姹女陰魔”之身,已經投入到冰封海域中,不見了蹤影。
香火金身周邊區域越縮越緊,這種情況下,什麽七寶燈、鐵如意都要收回來,鞏固自身防禦,朱文英、九命什麽的,更是顧不得了。
偏在此時,金幢教祖還他接觸到了來自天外的強橫魔意中,火焰灼燒般的憤怒。聽那位挑兵挑將壹般的責問,他暗暗叫苦:
太阿魔含,妳坑慘我了!
是的,天外那位,就是九天域外名噪壹時的魔主級大能,太阿魔含。
偌大的金幢教外海礦區,壹路安排布置,就是為了對朱文英所說的“秘語”?
當然不可能。
這麽壹個殺局,本來就是奔著蕊珠宮去的。
想當年,太阿魔含在東華虛空,本來想收獲最豐碩的果實,哪知卻被葉繽強行破局,險些給壹劍斬下魔主寶座,淪為他人笑柄。
如今域內域外,形勢詭譎,便是魔主壹流,也是不進則退。像太阿魔含這樣的野心之輩,自然要謀求重振旗鼓。
天魔壹族,想要短時間內穩固或提升境界靠什麽?
自然是魔染他化!
金幢教祖也不知道,這位怎麽就找到了“上面”,或者說,壹直就有聯系?
不管怎麽樣,兩邊是壹拍即合,太阿魔含肯定是沒那個膽量再找葉繽了,以他仍未痊愈的傷勢還有心底的破綻,恐怕擋不住葉繽三劍。
可其他修士,如果層次太低,也不夠他“吞”的,就這麽“自然而然”地,找到了蕊珠宮那幾位的頭上。
想當年,太玄魔母以傳藝授徒之道,名震天下,壹方面確實是別有壹功;另壹方面,也是眼光著實了得,找到的幾名弟子,自羽清玄以下,個個爭氣,對於天魔來說,自然是極佳的魔染對象。
只不過,蕊珠宮這幾位,破關渡劫似乎都很有想法,更具膽色。
當初羽清玄強渡四九重劫,欲壹舉登頂,成就地仙,雖然出了岔子,“只”成了大劫法宗師,可在那期間,卻是設了好局,將壹個盯上她的域外魔主,直接斬殺,其威風煞氣,使得這壹劫來,想動她主意的域外天魔,都是躊躇不決。
以至於這個堪稱“美食”的目標,壹直到現在,都還“空”著,沒人認領。
太阿魔含的第壹目標,自然就是這位。
湛水澄的情況也差不多,那個劫魔,太阿魔含也認得——想忘記都難。
普天之下,古往今來,被貓撓死的天外劫魔,只此壹家,別無分號。
羽、湛二人,都是硬茬子,不過想要重登巔峰,總要冒些風險,太阿魔含也認了。
至於綠波,天分似乎比不上前兩位,然而能蒙得太玄魔母青睞,也是非常之人。只是早有強橫的天魔的盯上,但太阿魔含表示,來的若真是綠波,他不介意費點兒力氣,施展秘法,強奪過來。
太阿魔含想得很好,可眼下這局面……
“既然錯了,就將就壹下吧!”
此時此刻,金幢教祖簡直想對著太阿魔含吼出來。
他比誰都想著“將錯就錯”。
冰封大劫肆虐,他就算勉強突出去,恐怕也要受到短時間裏難以痊愈的傷勢,在天地大變局即將到來之時,就等於是少壹份全身自保的資本,這讓他如何能願意?
所以,他現在的應對策略非常保守,壹直固守不出,為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減少損失;從另壹個角度看,也可以認為是積蓄力量,在“萬壹”之時拼命。
如此,自然最好是有外力相助,將這片冰封海域攪亂。
如果“上頭”繼續發力,應該就是個契機。
可問題在於,目前壹切的核心,在於太阿魔含會不會繼續下去。
那個能招引天劫的存在,應該也不錯……吧。
太阿魔含,別猶豫啊!
金幢教祖的心聲,隔著重重冰封,太阿魔含是感覺不到的,就是能感覺到,他也不會理會。
要說寶蘊這等存在,某種意義上,要比蕊珠宮的幾位更罕見,可本就是姹女陰魔的體系,存在本身的根基又近於虛無,能魔染嗎?
既然不能,對他就沒任何意義。
太阿魔含也能感應到,數百裏外,還有壹個過了塑靈天劫的劍器元靈,似乎是魔染的好目標,但如今他還被葉繽的純化劍意折磨,兩邊劍意分明是同源而出,真對上了,內外交迫,說不定他直接就給打落魔主尊位,魔染又有個屁用!
當然,最關鍵的是,通過與羅剎鬼王那邊情報共享,他已經知道,這個劍器元靈,還有之前那個招引天劫的奇妙存在,應該是“淵虛天君”座下。
打狗還看主人呢,真惹來淵虛天君,甚至是上清後聖,還不知要怎麽收場。
如今,萬裏開外,神意橫空而來,這段距離,對他們這個層次的強人來說,已經到了神意殺伐對沖的區域內。
太阿魔含對神意攻伐不陌生,同樣,淵虛天君也是不只壹次在這個領域證明了自己。
兩邊都在忌憚,都含而不發,可壹旦發動,勢必石破天驚,再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罷了!
太阿魔含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見事不可為,便要抽身。
不得不說,在東華虛空,被黃泉夫人和葉繽狠狠擺了壹道之後,太阿魔含要保守多了,他現在也著實沒有資本再去賭博。
所幸他的主要布置還只是蓄勢待發,現在抽身,只是浪費個情緒而已。
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那邊,更不用掛心,本來就是她們的環節出了岔子,沒找她們要交待就不錯了。
至於金幢教祖……他是哪個?
太阿魔含真身尚在九天外域,只是以強橫魔意破界,想走的話,誰也攔不住他。
只不過,以他堂堂魔主之尊,也不能這麽灰溜溜離開。
略壹思忖,就坦蕩蕩和余慈神意接觸,算是打個招呼。
唔……怎麽多了個人?
近萬裏開外,余慈破空飛遁。
他對金幢教外海礦區的形勢,已經有了較清晰的認識。
按照黃泉夫人的情報,余慈早知道,金幢教可算是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兩劫前就布下的棋子。
金幢教祖當時是過第三次四九重劫,卻棋差壹著,“十向轉生”的秘術都沒能發揮作用,是羅剎鬼王出手相助——當然不是無償的。
從那時開始,金幢教雖是名義上和巫門壹條線,但以金幢教祖為首的高層,已開始逐步向羅剎鬼王傾斜。兩劫時間下來,金幢教中最具權威的教祖、總堂經師陳喬然、東海分堂經師蔡鵠,都已是投向了羅剎鬼王座下。
這完全可以等同於金幢教整體的立場。
余慈雖早知如此,但他的思路,還是朝“大局”考慮。想著金幢教費心費力,北上搶奪地盤,應該是配合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戰略,為“三界天通”做準備。
哪想到,這壹局的目標,竟然如此有針對性。
自與太玄魔母壹戰後,羅剎鬼王忍了近百年,如今終於要對蕊珠宮下手了?
萬裏開外,強橫魔意彌漫虛空,有東華虛空的深刻記憶,他第壹時間就分辨出來,那必是太阿魔含無疑。
他不知道,太阿魔含是怎麽和金幢教,更準確地講,是與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攪在壹起的。
但這壹個殺局的大致思路,還是比較清晰的:
金幢教負責制造、充當誘餌,引來蕊珠宮的修士,再由太阿魔含出手魔染。
他們似乎很有自信,會是蕊珠宮的高層到此。
只是,來的卻是朱文英。
反倒是寶蘊、玄黃為了救人,摻和進去,將局面搞得復雜了。
余慈和趙相山合計了下,都覺得羅剎鬼王那邊,應該是有壹連串後續的動作,而不僅僅是在攔海山外設局坑人。
但眼下,不管怎樣,救人還是第壹位的。
寶蘊、玄黃現在還算安全,可朱文英就不太妙了……
那位怎麽說也是羽清玄發入“朱家”,也就是上清宗的近人,早年在北荒互相扶持,都有交情在,余慈不可能眼看著她殞身在海……底?
他娘的誰來告訴他,前方飛來的人影是哪個?
余慈全副心神都放在金幢教礦區附近,對感應範圍裏的其他區域,都只是泛泛感知而已,不會特意去分辨哪個是哪個。
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側前方人影斜插過來,放開氣機,表明身份的時候,他心中那份情緒,簡直像是湛貓兒闖進來,張牙舞爪,好壹陣折騰……
來人壹身輕甲,身披大氅,英姿颯颯,卻是壹位女修。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略帶鷹勾的鼻梁,以及略顯男性化的輪廓,偏偏不失秀麗,這個面孔,余慈當然記得……
迎著余慈,女修躬身行禮,就像幾十年前在北荒時壹樣:
“煙爺安好,文英拜見。”
“妳……”
余慈壹時啞然無語,這位不是朱文英,又是哪個?
自然,也有問題順理成章地顯現心頭:
朱文英在這裏,那邊又是誰?
也巧了,便在此時,太阿魔含的強橫魔意,示威性質地碾過來,與他輕微“接觸”壹下,這裏的情形,自然也就別想瞞過去!
虛空中分明“滯”了剎那。
隨後太阿魔含的魔意倒卷而回,由於收勢太急,卷舒之際,有如郁郁雷音,又像大潮狂漲,驚濤拍岸,撼魂動魄。
余慈顧不得他,盯著仿佛沒事人兒壹般的朱文英,啞聲道:
“誰來了?”
海底礦區,金幢教祖勉強支撐著華光琉璃世界,緩慢有序地將其回收,他的策略是,堅決護住香火金身周邊的核心區,外圍則不與冰封大劫硬頂,將所有的力量集中起來,為最後的突圍做準備。
此時此刻,他已經認知道,短時間內,決不可能再有人拉他壹把了。
壹切都要靠他自己。
偏在此時,冰塊破碎的聲音響起,在已經過分“安靜”的環境中,分外讓人心悸。
金幢教祖本能就以為:哪處的防禦出岔子了?
他神意周覆華光琉璃世界,高度緊張,可是外圍壹整圈兒,不見任何變化,倒是臨近香火金身的核心地帶……
金幢教祖終於鎖定目標。
朱文英……朱文英身外,本是被招引天劫之人,用太玄冰解的手段,凝聚了厚重冰層,以為防護之用,也就是這壹手,導致了金幢教祖的誤會,使事態偏到這種讓人無語的境地。
可這時候,冰層開裂,而且是從內到外,全面崩潰。
金幢教祖沒有立刻看到朱文英的身形,因為崩潰的冰層之中,“雷侯秘甲”放出的強光電芒,將女修的身影完全遮蔽。就像是壹個燃燒的小太陽,只在中央有那壹絲絲的暗影。
隨後,暗影擴大,漸漸明晰,到了壹定程度,整個電芒光球都向外膨脹、炸開。
人影從迸散的電芒中走出來,只是,金幢教祖看到的,已經不是那個冷靜倔強的朱文英,而是徹徹底底換了另外壹人。
大約是為方便起見,此人著壹襲男裝,藍衫布履,樸素潔凈,通體上下,只在腰側系了壹枚玉佩,除此此外,別無修飾。
其人青絲結髻,以發簪固定,清爽無遮,更顯出清麗到極致的面部輪廓,幾乎沒有任何棱角,觀之可親,而潤澤微豐的唇形也將這份感覺進壹步柔化,整體來看,用“慈眉善目”來形容,都沒有問題。
可是,正是這壹位,清涼如水的眸光到處,丈二香火金身,竟然是猛地壹顫。
金幢教祖心中陡然冰寒,倒不是冰封大劫侵入,而是發自本能的驚懼。
他喃喃開口,金身自有雷音之法,震耳欲聾,可究其根底,卻是好生虛弱:
“羽清玄。”
蕊珠宮宮主,羽清玄……原來,這位早就來了。
竟然是與座下弟子換了身份!她壹宮之主的驕傲哪兒去了?
金幢教祖想想都覺得可怖,剛剛他還說,要將朱文英投入七寶燈煉化。可以想見,如果真的如此,投到七寶燈的羽清玄,會給他怎樣的驚喜!
當然,此時再糾結別的事情已沒有意義。
就是現在,難道就好了?
同樣是大劫法宗師,壹個面對天劫繞著走的,和壹位逆勢而上,陣斬域外魔主的,豈是壹個層次?
在當前距離上放對,就是做噩夢也不帶這樣的!
金幢教祖毫不遲疑,當下用盡壹切辦法……向外求救。
然而,在冰封大劫之下,他發出的信息,比常規時候,至少要遲十倍以上,在此時的局面中,已如天塹壹般,可以說,短時間內,已經是內外斷絕。
沒有人能幫他。
羽清玄靜靜註視金身,沒有任何開口的意願。
清麗溫潤的面容,沒有任何威儀的加成,可是壘在她腳下的強者的屍骨,卻比任何威儀都要來得有效。
金幢教祖驀地咆哮起來,再不動作,他可能直接被驚悸壓垮!
金身之上燃起三寸厚度的火焰,他不管不顧,主動出擊。
香火金身左手執銅杵,右手執玉鉞刀,額頭正中,法眼張開,身後金幢立起,極樂香氤氳蒸騰,煙氣迷蒙,就中有數十具神明法相,護持周圍。有嗡嗡之音,是萬千信眾祈祝。
做出這些,就是冰封的海底,也是轟然搖動,滯澀的元氣,有加速流動的跡象。
華光琉璃世界穩定住,撐開部分冰封海域,也在天地法則體系中,爭得壹席地,隨即就急劇擴張開來。
至少在視覺效果上,光華如海,不可思議,難見邊際。
香火金身便在光海中央,宛若佛陀。
再壹聲喝,神明法相各持法器,陣列如輪,在金身之後,緩緩轉動,霞衣、銅杵、丹環、法眼、鐵如意、虛念鼓、玉鉞刀、極樂香、七寶燈,共計九件神明祭器,各嵌在“巨輪”之上,均分九部,只有金幢高拔,金色絲帛無風自動,攪動光海。
不管做得怎麽氣象萬千,其實就是要和羽清玄爭奪這壹方天地的控制權,只要能堅持到把信息傳出去,己方做出反應,他能就博得壹線生機。
他能做的,已經盡數排布出來。
羽清玄只是搖了搖頭,首度開口:
“和羅剎就學了這些?畫虎不成反類犬,何苦來由?”
金幢教祖呆了呆,羽清玄竟毫無顧忌地直接道出羅剎鬼王的名號。
這說明什麽?說明羽清玄對周邊海域絕對的控制權,使得這份“刺激”壹分壹毫都不會泄露出去。
言罷,羽清玄腳下不動,只壹指點出,完全視輝煌光海中各項防禦如無物,什麽神明法相,九寶巨輪,華光世界,都如同虛設,金身胸膛正中,打穿冰洞,前後開孔。
金身猛地壹滯,這原本是金幢教祖真身頭顱所在,飛濺出的卻是金色的火光。
金幢教祖已經不留退路,完全與香火金身融而為壹,然而冰洞破口,寒意深透,竟遭天地法則意誌順勢侵入——羽清玄借天地之力,也是如此輕松隨意!
金身還想硬抗,可羽清玄手指壹劃而下,軌跡依稀合於星象,逐壹指點中金身各處,加上最初壹指,連中六處。
太玄截星鎖。
寒意轉眼蔓延到全身各處,金身凍結,隨即崩解為漫天金沙。
金幢教祖勉強轉換形質,保全了真身,然而面目呆滯,全身上下,都是細密的裂紋,仿佛是拙劣的工匠,隨手拼接起來的,稍動壹下,就要整個地崩潰掉。
此時此刻,金幢教祖沒有動,也動不了,唯有絕望和困惑,從眼底透出來:
怎麽差這麽多?
在羽清玄面前,遭天地大劫壓制的金幢教祖,就像是壹個幼兒,就像做遊戲壹樣,被完全徹底地碾壓。
羽清玄微微壹笑,輕拂發鬢,雖是男裝,不自覺有女性化的動作,愈顯和婉雅致:
“既然人家能給出這樣的機會,用不好,豈不又要被人厭煩?”
金幢教祖完全不明白,可是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麽:
“饒我!”
已經顧不上真身崩潰之危,他大聲乞求。
尊嚴算什麽,數劫以來艱難修行,難道就是為了迎接這個下場?
“我知道妳師尊的下落。”
“我現在也知道了。”
雖是這麽說,羽清玄太玄截星指最後壹擊,還是留下。
華光琉璃世界還在,金幢教祖還有壹線生機,卻不是羽清玄心慈手軟,而是這就是壹個道標,若非如此,怎能再引人進來?
她做罷這壹切,明眸流轉,眸光所指,外圍冰封海域中,陰鬼女身形模糊顯現。
這位神出鬼沒的魔門東支女修,半真半假,伸手輕掩唇瓣,難掩訝色,卻是在往後退:
“清玄妹妹莫誤會,與我無關!”
羽清玄不再理她,因為此時,太阿魔含魔意抵至,強橫的意念透空而來,什麽冰封大劫,完全遮擋不住:
“羽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