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壹念魔國 化神幽光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1
也不怪玄昊上師等人震驚,他們這些人精、妖精,都是久歷世事,拿出時間爭執,也是對魔劫延續時間,早已心中有數,可當下的情況,完全超乎常理。那魔劫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只壹比劃,就過去了。
發生了什麽事?玄昊上師等人無從得知。
三位長生真人還有驚訝的時間,彭索卻已是叫壹聲“糟糕”,魔劫過去,那些中了六欲魔音的人,豈不都化為了天魔眷屬?
來不及多想,他腳下壹跺,聚仙橋獨特的禁制嗡然啟動,要隔絕內外。
他這座聚仙橋雖只是投影,卻也沾染了造化劍仙的真意,自有造化虛空,生生不息之能,也因此才能藏得了上百劍兵。彭索以壹人之力,操控虹橋,還力有不逮,但他與虹橋內劍兵心神相接,氣機相連,共馭此寶,諸般玄通變化,只在壹念之間。
可在此刻,心念到處,卻是滯澀難行,手下百余劍兵,此時還穩得住的,連壹成都不到。
六欲魔音還不至於徹底毀掉這些劍修中的精銳,可只要有七八個中招,發些狂癥,所有人都要受到影響,前面的亂源持續到現在,連鎖反應之下,虹橋中已經是亂作壹團,不可收拾。
彭索心念探入,想糾合起那些靈智尚存的劍兵,拼得下去重手,也要控住局面。可他顯然是低估了事態的嚴重程度。
還沒有整合出個模樣,心念已受到那些入魔劍兵的影響,竟有迷離之景,撲面而來,若河山再造,日月並行,萬千魂念,徜徉其中,渺小如蟻,川流不息。恍惚中,彭索覺得自己是在高空中飛行,目見耳聞,自是壹處活潑潑的自在天地,似乎有天神之手,描畫山水,分點人煙,洋洋大觀。
這片天地壹時看不到盡頭,他心神投註過多,不知不覺就過分深入,幾乎分不清心神與本體之別。整副心神將去未去之時,他劍心躁動,猛然驚醒,背上刷地壹下冷汗橫流:
好個魔頭,這才多大功夫,他竟然統合了萬千天魔眷屬,造就魔國!
彭索當即壹聲厲喝,乙陽劍嗡嗡鳴嘯,與喝聲同起,精煉數百年的純粹劍意,便似壹道電光,劈入那虛緲不實,卻是勾動人心的魔國中去。
他貫殺劍意,便是條大江,也能強行改道,可刺入魔國之後,卻是泥牛入海,反應迅速轉弱,顯然集合萬千天魔眷屬之力,已非他壹人所能攻破,反有失陷之厄。
壹見不是頭,彭索忙抽身,他決斷力極強,當退便退,搶出魔國還不算,更揮斷了與手下劍兵的心神、氣機聯系。聚仙橋驅動力驟減,已經難以駕馭,這就觸發了上面預設的壹種禁制,鏗鏘聲中,七色虹光內聚,封絕虛空,形成壹處“劍獄”。
此時聚仙橋已不是拱形,而是圓滾滾的,像壹顆七色琉璃大珠,虛懸空中。
彭索飛身而起,面沈如水。此種狀態下的聚仙橋,也算是符合他的想法,是真正的內外隔絕,裏面的人出不來,外面人的進不去。
可是彭索若非是無計可施,絕不會用出這壹招。只因此變化,是萬壹狀況之下,保身護命之法,壹旦用出,就是彭索,也無力打開,只有回去之後,請論劍軒專人處理,無疑會大失顏面。
論劍軒終究是當世壹等壹的門閥大宗,雄踞東南,幾無抗手。自聚仙橋飛架東海之後,壹劫以來,橋上執事被逼到這種境地的,屈指可數,偏偏彭索就碰上了。
彭索緊握乙陽劍,用的是將劍柄捏碎的力氣。
他不服!
現在看來,他之前做的那些功課,反而是影響他認知判斷的最大障礙。
這鬼厭當真是修煉“幽冥九藏秘術”這等煉體之法嗎?怎麽對上乘天魔心識法門,精熟到好似修行千年壹般?
彭索再怎麽憤怒不甘,也絕不會想到,此時那釀成橫禍魔災的對手,已不再是鬼厭,而是換了壹位機緣、遇合都奇之又奇的怪物。
在看似虛無的六欲魔音發源之地,虛空其實作了壹個微幅的扭曲,藏起壹個要緊物件。那便是在北地,惹得天下大亂的“道意玉蟬”。
“道意玉蟬”邊緣,粘著壹個孤立的念頭,是由余慈分化而出。此時,這個念頭便是將成的六欲天魔之核心,也是承載魔劫的受力點。只是,足夠讓絕大部分魔門修士聞之色變的魔劫,在余慈這裏,雷聲大,雨點小,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倒不是魔劫只搭了個空架子,而是它壹開始就找錯了目標。
世上魔劫,均分內外,其中普遍以內魔最為厲害,壹切外魔,都要通過內魔發動。內魔隨心而化,往往是窺準了人之身心最虛弱處,滋生魔頭,令人欲拒無力。
可問題是,眼下鬼厭沖關,余慈只占了壹個核心念頭,其余都還深留著鬼厭烙印,內魔發動,看似全面侵襲,聲勢驚人,但因二者性情差別實在太大,對掌控權柄的余慈來說,根本是隔靴搔癢,抓不住重點。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魔劫自有追溯本源之能,早晚能變化出針對余慈的魔頭,可在變化的間隙,已足夠余慈做很多事了。
比如,造壹個天魔殿。
余慈在蟬蛻中的十四年時光,有十壹年與玄武、羽化兩種真意同寂,看似無所思無所想、無所掛礙處,實則是他形神適應、歸化於超絕高妙之層次的過程。
在此期間,他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壹點點補完、淬煉根基,緊接著就墜入“永淪”,在空寂虛無中“坐監”。那般世界,連思維念頭都要凍結,余慈要活命,就要在微中見大、在靜中見動,感應捕捉來自真界和承啟天的微緲元氣,在僵冷的思維中,壹點點兒扣挖屬於他的印記和記憶,這才不致於壹睡不起。
這是壹個艱難的過程,但也格外鍛煉人。三年時間下來,別的不說,在“入微”壹項上,余慈已是爐火純青,種種微妙玄通之法,操控起來都不在話下。其中猶以他前面三十年,所修煉、見識的法門,最是熟稔。
因為這些法門,都是他從記憶深處,壹點點地挖出來,在空寂虛無的壓抑中,為求壹點兒樂子,掰開了、揉碎了,細細體悟。數年下來,以前修行時留下的諸般疑難,逐壹解開,就是天魔殿這種,只用過壹回、看過壹遍的手段,也不例外。
當萬千天魔眷屬,引來私心雜欲,諸般濁流之際,余慈頭壹個想到的,就是此法,當然,還有承啟天成就那幾日,他得來的寶貴經驗。
以入微入化之能,驅動天魔殿法門,梳理六欲濁流,正得其所哉,萬千天魔眷屬,種種邪欲妄想,被他分門別類,安排得條通理順,就算是生生滅滅,多有變化,也盡都無妨。
此時,說是天魔殿都有點兒抱屈了,倒更像當年柳觀所制的“方寸魔國”,只不過沒有那等超拔之力而已。
等到天地法則意誌識破這鬼厭的“迷惑”,再行變化之時,魔國已然初成。這就像是壹個緩沖帶、壹個堤壩,魔劫再強,穿過魔國之時,由萬千天魔眷屬分化承接,過後也是強弩之末,自然難掀風浪。
六欲天魔所遇魔劫,第壹是萬千天魔眷屬雜念濁心幹擾;第二是內魔隨心滋生;此時前兩關已輕輕巧巧地破除,第三關就輪到域外天魔,能以外魔之力,無中生有,造出內魔來。
可惜,南國碧落天域極高,域外距地面高達十余萬裏,天魔哪能來這麽快?至此魔劫已然斷檔,等於是給破掉了。
天地法則意誌見機,當即轉變形式,降下雷火。此時鬼厭身影竟是維持不住虛無之體,慢慢現形。這是雷劫造成的全面壓制的後果,也證明鬼厭至今還是有形之身,不以其化煙化氣而脫出桎梏。
“不可再失良機。”
玄昊上師中人沒當成,卻有越挫越勇的勁頭兒,他身後五行真光形成壹片瑰麗的光輪,便待發動,可這時,他終於是看清了鬼厭的臉,便呆了壹呆:
“是他?”
由於先入為主的想法,玄昊上師壹直沒有將眼前的六欲天魔和前夜擊殺的魔門修士聯系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鬼厭的名頭。正因為不知道,他壹下子就想多了:“此人死而復生,修為也是高低不同,難道江上交戰只是做戲,那破迷丹精是個幌子,專門引誘諸方勢力上鉤?”
念頭壹起,他心裏便是發寒,根本無心戀戰。這裏的氣機變化,當然瞞不過人,後方黑蛟真人和盛桐兩個,都留了壹份兒心思,更談不上配合。
這個時機,又給放過了。
上空彭索眼力高明,卻沒有讀心之術,對玄昊上師三人莫名其妙的舉動,十分無奈。正想著是不是再做溝通,卻見天上雷火突然猛放壹輪,化為壹十二個連鎖電鏈,交織成網,壓了下來。
“玄清十二仙真雷網!”
先辨認出根腳,彭索既而猛醒:“這不是雷劫之法度,有人……”
也說不清是念頭快還是電光快,那鬼厭倏地壹聲厲嘯,竟是硬生生受了這壹輪雷擊,直炸得碧火亂飛,煙氣層染。他身形受到雷劫壓制,變化艱難,看上去十分狼狽,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腦後突然分化出壹道幽光,往上空雷雲而去。
初時幽光只若遊絲壹縷,但乍接雲層,便猛然擴張,擴散成壹個大扇面,所照之處,烏黑雷雲,竟變得半透明,仍在孕育的劫雷走向清晰可見,更古怪是有壹個人影,顯化其中,並吃這幽光照個正著,竟是招架不住,壹頭栽了下來。
彭索利眼看個分明,也見那人面目,當下就是壹聲“苦也”!
從天上掉下來這位,是彭索熟識之人,名喚靈矯。
這位與彭索不同,乃是論劍軒真正的入室弟子,並且是四代弟子中,極其出色的壹位,修為和劍道造詣都不在他之下,靈動還有過之。
可惜,此人師傅給徒弟起道名的時候,起得太好,人如其名,其馭劍飛動變化,為四代弟子中的第壹人,甚至壹些三代仙師,都有所不如,性子卻是飛揚跳脫,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兒。
因為水劍生兒媳被虐殺壹事,聚仙橋出動了六位執事,搜殺鬼厭,便是論劍軒內門,也派出人來,靈矯便是其中壹個。前日彭索還與這位見過面,當時決定各搜壹個方向,眼下,大概是鬼厭渡劫的場面驚人,將其吸引過來,卻被鬼厭迎頭打落。
見靈矯摔落雲層,彭索心中大急,此人身份特殊,決不能有失,他當即馭劍飛起,要加以解救。
天空中,玄清十二仙真雷網的架構竟然還沒有完全消散,電光長蛇交纏,雷火飛落如雨,就是三個真人修士都要心驚,彭索馭劍壹起,就發現這片區域的元氣環境惡劣到了極致,他的身體像是墜了千鈞重物,速度比預計的要慢上壹大截。
所以他眼睜睜地看著靈矯重重摔落地上,甚至還反彈起半尺來高,如此慘烈的墜落,出現在最精擅遁術的靈矯身上,其意識分明已經喪盡。
“這是什麽光?”
彭索心中有疑問,但實際上,他也有了壹個不確定的答案。
根據他所做的功課,幽冥九藏秘術中,有兩種“魔光”,壹是與吞海瓶法門相輔相成的蝕心幽光,二是神藏變修到極致,衍化出的“化神光”。看情況,還是後者的可能居多。
那“化神光”恰如其名,最傷神魂,若給照得實了,便是不死,也會在神魂中留下難以痊愈的暗傷。彭索已是死咬牙關,而此刻,鬼厭腦後卻是又分化出壹道幽光,不依不饒地照過去。
幽光懸照,當真是壹發而至,落在靈矯身上,竟是將其攝起,鬼厭腦後,同時騰起壹片光暈,那光看起來晦暗不明,閃滅不定,感官上卻是出奇地幽遠廣闊,倒像是壹片孕育幽光的獨特世界,難測其深。
靈矯便是被攝往那處光暈之後。
“魔頭敢爾!”
見狀,彭索目眥欲裂,卻無論如何也趕不到了,只能空自咆哮。
吼聲還在喉嚨眼兒震蕩,那邊突又生變。五行五色真光綻開,像是孔雀開屏,攔在半途,要鎖住幽光變幻,卻是玄昊上師出手。
玄昊上師發動,黑蛟真人也動了,他張開血盆大口,“哈”地壹聲,蛟身修行數千年,成就的冥極寒霧放出,周邊區域剎那間白茫茫壹片,便是雷光壹時都給遮去了些。
盛桐亦不落人後,已經取出來的小錘拋向空中,飛轉間竟是連續吸收了十余團雷火,借了壹道天劫偉力,轟隆砸下。也是這壹下,盛桐心有所感,咦聲中,往天上劫雲處瞥了壹眼。
轉眼間,三位真人聯手之勢已成,壹點兒都看不出之前的爭執,破空飛來的彭索都要落在後面。
彭索不關心鬼厭的死活,當今之世,能正面抵擋三真人聯手齊攻的,當然也有,但絕不是此人,更何況他還遭到雷火轟擊,要分出大半精力應對。
他只關心靈矯的安危。
鬼厭放出的幽光虛實莫測,玄昊上師的五行真光也未能在第壹時間鎖拿成功,靈矯落地處距離鬼厭又近,眼看著就要給收入那幽光世界之中。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是鬼厭拿人為質,要在死地中,闖出生路來。
玄昊上師悶哼壹聲,他之前也是因為投鼠忌器,不敢用力,才失了手,如今更是難辦。另壹邊盛桐有些猶豫,黑蛟真人卻是不管不顧,冰裂金瞳瞇起,不帶任何感情,冥極寒霧中,卻是飛起十數點烏光利芒。
這是他將自身鱗片祭煉成的“暗鱗刀”,在冥極寒霧中,往復來回,若有靈性,可暗噬元靈,兼是鋒銳無匹,出其不意之下,同階的修士都要吃虧。若鬼厭真拿靈矯當擋箭牌,黑蛟真人不介意將兩人壹塊兒斬了,說不定更滋補。
就是惹惱了論劍軒也無妨,近日他就要西去投奔壹個大靠山,到時遠遠避開,也就是了。
在場的哪個不是明眼人?彭索險些就偏轉劍光,殺奔黑蛟真人而去,然而也在此刻,幽光攝拿的靈矯,陡然“嘻”地壹聲笑。
笑聲裏,其緊閉的雙眸睜開,身上壹抖,紮束的外衫就離體而去,化為壹層霞彩,隔絕幽光,這位則再壹晃,略顯瘦小的身形竟是壹化為三,分三個方向脫離,半空再變,三三化九,人影虛化而劍光遊動,九劍歸壹,直刺鬼厭頂門。
玄昊上師眼睛壹亮,大贊道:“好個回天九劍,丹霞法衣。”
彭索見此驚人變化,心頭壹松:“也是,這小祖宗出門,哪有不攜護身重寶的道理?”
可緊接他又看到那位不退反進,直接殺上,壹時只覺得喉嚨發甜,本是堅固無疵的劍心也是搖擺動蕩,若此時與人交手,使出三成力都是高估了。
還好,玄昊上師有閑贊嘆,就有能耐護持,五行真光斜刺裏刷下,明著攻向鬼厭,其實是隔開靈矯與這魔頭,護其周全。
黑蛟真人暗叫壹聲“可惜”,嘴上則漫聲道:“這女娃兒真叫個膽大包天……”
彭索冷瞥他壹眼,劍勢如虹,也切入雷火之中,連續幾個轉折,又借玄昊上師做出的局面,險險擋著猶未盡興的靈矯身前,喝道:“師妹且住,且看三位真人的法力。”
至此他已明曉前因後果,這靈矯竟是仗持有丹霞法衣護體,故做昏迷,要賺鬼厭壹記狠的,如此行事,說她膽大都不妥,說成“魯莽”還沾點兒邊。比她那位師尊怎麽差了這麽多?
“哎呀呀,差點點兒就完蛋了。”
“蓄謀已久”的壹劍未能使盡,這靈矯倒是半點兒不惱,星眸半瞇,笑吟吟拍拍胸口,做出個心有余悸的樣子——雖然這不具備任何迷惑力。
彭索無奈,看得出來,這飛揚跳脫的女子,全沒有任何壓力,似乎不知道她剛剛從鬼門關上繞壹圈兒回來。
天上雷火更疾,這壹片區域,已經被劈出了好幾個火頭,卻依舊沒有壓制住鬼厭。三個真人聯手壹擊之後,也沒了下文,不知是何緣故。
靈矯擡頭看天:“那個道士是好心,可惜還有點兒不夠力哈。”
彭索“唔”了壹聲,他之前還奇怪,靈矯是那種典型的劍修,除劍之外,再無他物,然而之前當空駕馭雷光,形成“玄清十二真仙雷網”的本事,又是從哪裏得來。
現在他開始有點兒明白了。
“師妹妳與誰同來?”
“妳說回風道士?好人哪,發現這裏有魔劫,二話不說就跟著來了,還敢駕馭劫雷,真是豪氣……彭師兄,妳還丹境界的時候,有這種膽氣沒?”
他也不算真的還丹修士。
這句話彭索忍著沒說,他還不至於和靈矯爭論這個,倒是還有壹件事沒弄明白,又問:“他怎麽做到的?”
“那個‘上清八威召龍寶箓’不就在他手裏嘛!上清宗二十四寶箓之壹,封召龍王,生滅八毒,為順為殃壹念間,導引天威,未嘗不可。嗯,彭師兄不是和他打過交道?”
“呃,是啊,確實……”
“當然他修為還差壹點兒,我手裏不是有壹枚斬雷辟劫令嘛,借給他用了。”
彭索胸口悶了壹記,回神過來,只有苦笑。那斬雷辟劫令,如今軒中也是出得困難,他壹直想要壹枚,為今後渡劫之用,卻未能如願。可這位倒好,隨手就“借”出去了!
看靈矯笑得彎彎的眉眼,彭索只有壹聲長嘆,也罷,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
眼下雷光飛降,依循著玄清十二真仙雷網的法度,將鬼厭困鎖,逐層銷去他護體魔氣,而在劫雲之中,當是還有更激烈的沖擊醞釀。若回風道士不想浪費上清八威召龍寶箓和斬雷辟劫令的神通,應該在那邊“加料”才是。
話又說回來,將希望寄托在回風道士身上,實在不像話。要說鬼厭現在行動不便,玄昊上師等三位真人若能以雷霆之勢,發動合擊,或可壹舉建功,省了好多麻煩。
先前還能說是投鼠忌器,可如今靈矯無恙,那三位真人卻在壹擊之後,占據了三個方位,再無動作,當真莫名其妙。
靈矯就挺奇怪:“為什麽不動?”
緊接著她又補充壹句:“鬼厭腦袋後面很嚇人啊。”
靈矯隨口說壹句,彭索卻是留了心,見鬼厭腦後那片光暈,以及光暈後幽暗難測的虛無之地,他又想之前吞海妖瓶吞納之力無窮,導致劍陣無功之情景,試著做出判斷:
“十有八九,此人已經修通了虛空藏。宗門典籍上描述幽冥九藏秘術,都道它本來也就尋常,但若在修煉中,接了虛空神通,以形神九藏,上通九野,下應九幽,便有種種神通變化……”
靈矯哦了壹聲,卻是又笑瞇了眼:“什麽法門接了虛空神通都很厲害啊。”
彭索咧了咧嘴,因知她的性情,並不理會。只咳了壹聲,抓緊這點兒時間,吩咐幾句:“靈矯師妹,如今鬼厭臨陣突破,妳我二人修為不及,要誅除此獠,還要看玄昊上師等人的手段……”
“了解了,放心,我不會添亂的!”
不等他說完,靈矯已是幫他補完了最重要的部分,隨後就是稍壹整束衣衫,笑道:“我去給那個好心的道士護法。”
“不是,等等……”
彭索急忙叫停,但還是遲了壹步,這邊靈矯人影化消,轉瞬間已穿雲而過,不愧是論劍軒四代弟子飛遁變化第壹人,雲間雷霆在其身邊狂舞,卻是沾不著她的衣角。這壹手就是彭索都自嘆不如。
這位是沒心沒肺呢,還是早知如此,不給他反對的機會?彭索覺得,還是後者居多。
在論劍軒,兩人雖是修為差不多,但壹內壹外,靈矯的地位還在他之上,雙方交手切磋的時候,還是彭索敗多勝少,但就是那性子,讓彭索很難把她當成同輩中人來看。
可是,要說他的判斷高過靈矯,卻也未必。論劍軒的真傳弟子,實打實的步虛上階修為,也不是純用靈丹妙藥堆上去的。靈矯出道以來的戰績,難道又比他差了?
說到底,還是被名相所惑,未能見真。
彭索終究是劍心堅定之輩,壹勘破所誤,便不為此事所擾。深吸壹口長氣,他定下神,依著照膽劍訣的法門,神目如電,去探查鬼厭虛實。
恰在此時,黑蛟真人心痛被雷火劈掉不少的冥極寒霧,大口壹張,將其吸回,暗鱗刀也歸於無形。這壹下,三位真人當真是完全停了手,看著鬼厭抗雷渡劫。
如今這局面,彭索也看出八九分,有三個真人在此,鬼厭想翻出大浪來,勢必難能,如今這廝應是以平安渡劫、遁走為上。不過,若將他逼到絕境,來壹個不死不休……
玄昊上師等,在看到鬼厭化神光、虛空藏的手段後,畢竟還是多了幾分忌憚之心。
鬼厭也還真穩得住,在三位真人的虎視眈眈之下,穩立當場,按部就班,壹層層防禦張開,雷火下來,或牽引或抵擋,絲毫不亂。
他腦後那片光暈,接通幽深世界,孕育化神之光,有時雷火交織成網,勢大難擋,這裏便分出壹道光去,只壹掃,雷火之網就給“蝕”開壹個孔洞,甚至就此崩潰。
黑蛟真人雖是長居水府,看似低調,其實多有暗中遠遊之舉,數千年積累下來,見識頗豐,他已經辨認出鬼厭的路數,便摸著下巴,觀其施為,幾輪雷火之後,他喃喃道:“這就不是化神光了,裏面是那什麽……瓶的變化。”
他是異類成道,對天劫雷火有天然的忌憚,由此倒對鬼厭頗生出幾分佩服之意:連劫雷都敢生吞,這家夥的胃口著實了得!也可見出,這家夥應對天劫,竟然還行有余力。
越是如此,他越是看得高興。這樣的人物,才有吞噬的價值,若能得手,那壹部《未來星宿劫經》,他有七成把握,可修到圓滿,到那時,在未來東家面前,當是另壹番地位。
黑蛟真人暗中摩拳擦掌,同時也在考慮如何才能順利得手,很快,他就有了計較。他不動聲色,手指在袖中撚起壹個物件,隨即將其銳利的尖端刺入自家手指。
他臉皮抽動壹下,倒不是說受了皮肉之苦,而是心疼。這壹件“血疫龍瘟”的飛針,以自家鮮血為引,施放疫毒於無形之中,壹旦中招,目標短時間內修為反而會暴增,在此之後,疫毒便蔓延全身,雖不致死,可就是大劫法宗師,也要病體纏綿,百年之內,休想恢復過來。
此疫毒並無解藥,非得是比他半龍之血純凈得多的龍屬精氣、血脈等物,才能壓制,或者直接反噬。可如今龍屬之生靈數劫難見壹個,便是有,比他這修行千年的墨玉寒蛟還要優秀的血脈,又從哪裏來?
正因為如此,其市面價值堪比壹件祭煉雙輪的法寶,卻是有價無市,可問題是,這玩意兒卻是個消耗品,壹旦使用,不論成敗,最終都會消融幹凈。
鬼厭……妳可要爭氣!
恰在此時,劫雲之中,炸開壹輪奪目強光,幾乎將雲層掃凈,這是天劫雷火最後壹次轟擊,黑蛟真人見機不可失,整個身軀驟然鼓脹了壹圈,臉上已顯出蒼黑色的鱗片,幾乎是現了妖身,同時聲綻春雷:
“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