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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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逼宮勸退 十年之約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1

  余慈盯死了薛平治,壹副要她現在就表態的樣子。
  這時候,谷梁老祖沒法越俎代庖,屈成有沒有勇氣打斷還是個疑問,至於薛平治本人,余慈雖還不怎麽了解,卻覺得她不是那種擅長深思熟慮的人物,目前這局面,再圓滑的人都難照顧周全,更何況是她?
  矛盾突出的時候,要的就是沖突了,只有沖突,才有機會……
  余慈心弦崩緊,就算機會出現,有可能也只在瞬息之間,能不能把握,除了能力,更多還要看運氣。
  便在此時,壹個明顯壓抑,顯得低沈嘶啞的聲音,從谷梁老祖後方傳來:“師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別人怎知您的辛苦!”
  發聲的是駱玉娘。
  這邊的變故,使得熔巖湖那邊的符陣,形同虛設,她和邵長平、馬明初等人,都趕過來,正好看到當場情景。她與薛平治是主仆、是師徒,也若母女、姐妹壹般,如何忍耐得住,再加上,她也想借此破局,故而發聲,矛頭直指谷梁老祖。
  壹旁的邵長平只有苦笑,叫壹聲“駱師姐”,卻也不好再多說。
  這邊正亂著,薛平治腕上叮的壹聲,兩儀圈飛出,瀅瀅光芒綻開,竟是直接出手。
  周邊壹時失聲。
  兩儀圈的目標很明確,直指余慈!
  在此法寶的威能之下,任玄武法相如何玄妙,也給絞殺成煙,余慈身形扭曲,崩解在即,卻什麽也不說,惟有眼神冰冷剛硬。
  他已經預測出,以薛平治的性情,會做出激烈的反應,而走向哪個極端,都不奇怪。
  只是他的運氣不好……
  暗處的屈成心頭壹松,讓這具分身被打滅也好,對他來講,這不是最完美的結果,但就現在而言,已經是最可以接受的那個了。
  只是眼看著玄武法相徹底崩解之時,地層間呼嘯之聲大起,如猛獸吼叫,悶沈如雷。
  谷梁老祖出手了!
  袍袖飛卷間,昏濛黃光鋪展,將兩儀圈擋下。
  他可以不出手,可若如此,他與薛平治多年的交情,必將跌落谷底,畢竟任何壹種交情,都不可能由單方面的犧牲來維持,更別提他和薛平治的交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
  兩股力量交擊,余慈的投影分身就像是微弱的燭火,被強風吹過,在兩個劫法宗師的壓迫下,搖擺扭曲,再不成形,只差壹線就要徹底崩滅,但始終就差那壹口氣。
  這裏有余慈的堅持,還有谷梁老祖的維護。
  其實,凝化出的這具人形,只算是“熔爐”的投影,借著玄武法相,聚合起來而已。就是崩滅了,暫時也不會對熔爐造成什麽影響,可谷梁老祖出於謹慎,也是想在這上面表明態度。他壹邊抵禦兩儀圈,壹邊笑道:
  “元君本性難移,可世上之事,哪有‘非此即彼’的道理?”
  他笑得隨意,可抵禦兩儀圈,著實不怎麽輕松。
  薛平治當年就是爽利直率的性子,不然也不至於強為朋友出頭,惹上羅剎鬼王。如今被羅剎幻力折磨多年,七情關日日打壓,使她當年的爽直,盡化為剛烈乃至於偏執之性,說出手,絕不是做做姿態而已。
  更別說她出手的還是兩儀圈。
  谷梁老祖在大劫法宗師裏,也算第壹等的,可身邊能夠抵擋兩儀圈的寶物,還真沒有。他這件外袍,也是祭煉圓滿的十八重天法器,但對上兩儀圈,也力有不逮,只能憑著修為、神通的優勢,暫時抗壹下。
  都這樣了,還要護著始作俑者,如此境況,他歷經數劫修行,如深潭枯井的心境,也不免微翻波瀾。
  他們兩位動了手,局面就更亂了。
  駱玉娘深悔剛才沖動之語,壹時也不好再開口,邵長平則叫了壹聲:“不要受那奸滑小輩的挑撥。”
  可惜這話說來容易,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至於其他人,宋公遠還在療傷,對外界之事壹無所知,馬明初、徐昌等人則很難在這種事情上插話,倒是除了兩位宗師以外,最有發言權的俞南,也是最靠近現場的人,卻依然保持沈默。
  不過,俞南雖未開口,卻在變動位置,看起來是躲避兩位宗師對戰的余波,可三五次移位後,他忽然轉身,眸光幽幽。
  視線指處,暗處的屈成背上又是微涼。
  這家夥……
  還沒明白俞南打什麽主意,耳邊就聽到壹句話:“屈長老,不送。”
  屈成看戲看得好好的,哪能說走就走?雖是忌憚俞南的大還心鏡神通,嘴上卻不甘示弱,低笑道:“正關鍵的時候……”
  他話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俞南的殺意,準確而牢固地鎖死在他身上,那壹瞬間,他以絕影三遁的秘傳心法,連續幾次變化,想脫開殺意鎖定,卻每每功虧壹簣,那種處處被壓壹頭的挫敗感,讓他壹時間都楞怔了。
  以前雖知俞南不凡,卻不想竟然強橫至斯!
  可俞南這態度,又是什麽意思?
  也在此時,俞南低沈的嗓音貫入耳際:“半個時辰,仍在三千裏內,我必取爾性命。”
  壹個長生真人,若沒有特殊的神通、法術,拼盡全力,壹個時辰也只能飛出七千裏而已,這是逼著屈成快快滾蛋啊。
  屈成臉色鐵青,足以與谷梁老祖媲美,他很想嘲諷壹句“妳以為妳是‘俞南老祖’”之類,但話到嘴邊,炸雷已響:
  “滾!”
  壹個字,已經徹底表明了態度,屈成想壹劍劈回去,可看看俞南,還有那邊對峙中的兩大宗師,真動起手來的後果,顯而易見。千百年殺手的隱忍,讓他忍了這口氣,壹咬牙,恨恨而去。
  他離開很簡單,但這壹刻起,谷梁老祖、薛平治,余慈、俞南,包括駱玉娘、馬明初、諸萬象壹切相關人等,都列入了名單。
  任何泄露天遁秘法的可能性、嫌疑人,都是不死不休!
  相隔十數裏,邵長平看得目瞪口呆,卻知道利害,和徐昌、馬明初對視壹眼,身形移動,意圖截殺,但屈成沒給任何人機會——只要他真想走,就是谷梁老祖,也不敢說能攔得下他。
  其他人還好些,諸萬象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天遁宗是世間大型宗門之壹,也是最可怕且獨壹無二的殺手門派,結下這種大仇,任是誰都不敢說等閑視之。
  而他這完全是池魚之殃,再想想當時顧執瀟灑離開的背影,心中不免有悔意滋生。
  便在此時,俞南再次開口:“腹背受敵,智者不為,請兩位老師罷手。”
  如此態度,縱有前面的鋪墊,還是讓人楞怔。
  谷梁老祖和薛平治真的停了手。
  其實在剛才那般局面下,後者氣盛之下,走了極端,前者則是被逼無奈,他們要的也只是壹個緩沖的時間和下坡的機會吧。
  但由此也能見出俞南的地位。在谷梁老祖眾弟子中,他不是資質最好的,卻是公認根性最高的。換句話說,俞南此人,性情純粹,有著強大的意誌力和決斷力,他輕易不說話,可壹旦開口,就是谷梁老祖也要認真聽取,正如此時壹般。
  俞南前面逼走屈成,還在這片空闊地層的外圍,距離他們還有些遠,但話音朗朗而至:
  “玄黃殺劍,絕頂劍器,毀其劍靈,何其難也。非十年二十年不可竟全功。弟子不才,願留守此地,直至功成。”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邵長平、駱玉娘等人,都被弄得糊塗了。薛平治不提,谷梁老祖倒是在沈吟。
  俞南終究不是個故弄玄虛之輩,離得近了,他直接向余慈道:“劍靈初生,何日可成?”
  壹句話直指核心。
  此時玄黃在“熔爐”之中溫養,其靈識初生,卻要駕馭十二玉樓天外音這等神妙劍意,不啻於三歲小兒舞大錘,等到它完全“長成”,能夠駕馭的時候,要多長時間?
  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對玄黃殺劍這類存在來說,千百年時光,大概也就是睡壹覺的功夫,余慈又哪能給出確切的答復?
  他遲疑,俞南卻是幹脆到了極點:
  “那就十年吧。”
  這話聽得谷梁老祖眉頭皺起。
  俞南卻暫時繞過他,從薛平治這邊著手:“除那門心法外,元君當別無所求。”
  薛平治深深看他壹眼,略微點頭。
  俞南又望向余慈,兩人目光相對,倒也沒有那些鋒芒交錯的感覺:“道友欲保玄黃劍靈,至於天遁宗,雖勢必不會善罷甘休,但既然已經得罪,無所謂傳授與否,余道友想來也不在乎。”
  余慈微微壹笑,算是認可,心中覺得這位谷梁老祖的首徒,當真氣度非凡,行事也出人意表。
  俞南這才轉向谷梁老祖:“至於老師,請恕弟子直言,壹場交易,順水推舟,財貨兩訖,也就罷了,拆東補西,沒什麽用處。”
  什麽交易?
  除了俞南和谷梁老祖以外,所有人都很是好奇,可俞南明顯不準備深入解讀,緊接著便道:“若玄黃劍靈十年不鳴,直至世事變遷,老師完全可以交待過去,如今所慮者,不外乎難以保證壹事而已。”
  稍頓,他躬下身去:“弟子不才,願以此咒為據,當壹個中人。”
  “哦?”
  谷梁老祖方壹開口,俞南頂門處,便騰起壹道血光。
  隨那血光顯現,周圍修士都瞇起眼睛,那血紅顏色,出奇地刺眼,壹旦放出,地層之間,便有沈沈壓力附著,似乎幽暗之中,有哪個絕世大能突然關註此地,肆意掃描探究。
  邵長平失聲叫了句“大師兄”,卻沒了下文。
  血光照射下,俞南面目表情卻也沒什麽變化,他就這麽自然而然地靠近,使濃烈的血光,壹層層鋪染在谷梁老祖他們身上。
  這是元神血咒。
  以根本元神為質押,賭上道基、性命的誓約。
  “壹不做,二不休。弟子願在此立咒發誓,為此中人,咒應誓現,若有違誓者,弟子便是轉為天魔,散化魂魄,永淪於天道之中,亦當維持公道!”
  他目光依次轉過幾人臉上,別的不說,谷梁老祖眉頭幾乎鎖在壹處。
  這次俞南直接找上了他:“老師,十年之內,不做任何傷害余道友及玄黃劍靈之事,可否?”
  谷梁老祖瞑目,在令人窒息的壹段沈默後,終於開口道壹聲“可”。
  他明明同意,氣氛卻更為緊繃,只因隨他應這壹聲,俞南頂門那道血光,倏然延展,在這片地層空間中壹掃,尤其是在谷梁老祖頭上抹過,就憑空壯大了壹圈。
  谷梁老祖真的立咒了……
  俞南看向薛平治:“期間元君應維護二人性命,事成之後,當秉持中立,可否?”
  “可。”
  元神血咒又漲,此時總算輪到余慈。
  “至於余道友,十年之內,不使玄黃殺劍現於人前,不使劍靈所知所見,流露只言片語,並確保元君修煉成那門心法,可否?”
  余慈深深看他壹眼,點頭道:“可以。”
  眼下這情況,已經是意外之喜,雖然還有許多環節沒有明晰,可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爽快答應之後,余慈正想順著血咒,有所動作,卻陡然停滯。
  血紅光芒映照過來,投影分身都被穿透,半實半虛,不類真人。
  便在此刻,余慈突然想起壹個要命的問題,元神血咒需要動用元神根本,他此時分身在此,哪來根本可動?
  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在三方元氣封鎖之下,本體形神,遭受禁錮,分化出幾個念頭,都要耗費壹年時間,元神根本,更是想動也動不得。
  他甚至都沒法解釋,想推遲壹點兒都不成。
  當此微妙局面,任何壹點兒猶疑,都會導致前面的成果毀於壹旦,而且,人們定會懷疑他的動機,原本不屬於他的壓力,也會壹股腦兒地傾倒過來,那時候,薛平治的態度,想必不會像現在這麽堅決。
  退壹萬步講,就算解決掉這個問題,將元神根本融入血咒,彼此感應,是否就代表著谷梁老祖等人,可以順藤摸瓜,鎖定他真身所在?
  這個念頭突兀地跳出,看似多慮,其實卻是他心神運化時,壹個極具前瞻性的判斷。
  余慈不由深深註目身前的俞南,而那位依舊神色平淡,可這壹切,怎麽看都像是在他的算計之中。
  這等人物,當真可畏可怖。
  心念電轉,也就是壹瞬間的事兒,在周圍人等感覺出異樣之際,余慈嘿然壹笑,眼中放出幽光,受其吸引,化形血咒撲上,直接沖入投影分身之中,轉瞬又從背後穿出,放出尖利嘶鳴。
  竟然成了?
  余慈真有些意外之喜,但很快看到俞南視線在他身上停駐,有些意味不明,忙收斂心情。
  元神血咒這是修行界最高端的兩種誓約之壹,另壹個就是天應誓願。
  壹個是彼此協議,互相克制,壹個是賭咒發誓,天心響應。但究其本質,都是借天地法則意誌的特點,主動引來威脅,強迫立誓人完成約定。
  天地法則意誌最“喜歡”這種東西,因為這是立誓者主動放開的縫隙,就算是最堅固的堡壘,也能透過這個,加以腐壞。
  即使對長生中人來講,這也是能夠直接抹殺壹切的危險手段。
  正因為如此,賊老天非常“樂意”給予元神血咒以“便利”,像是四人結咒的語言並不嚴密,可是咒誓卻能自動微調,最終形成壹個各方都認可的正式“協議”。
  就目前來看,這是壹個四方妥協的計劃,余慈得到了十年時間,同時受到約束,失去了部分自由;薛平治很可能要繼續承受危險和折磨,並欠下兩個人情,“還賬”並不容易;谷梁老祖則是要推遲踐行承諾的時間,有生意告吹的危險;而作為倡議者,俞南承擔了本不應屬於他的危機。
  此時,那飛出的血光迅速扭曲盤轉,凹凸塑型,不會壹兩息功夫,竟然形成了壹個約略的人形,像是大胖孩子,圓滾滾的很是可愛,觀其氣機,卻是有惑亂心神之能,顯然,這是壹個“魔頭”,外形並無意義,真到了違逆咒誓的時候,它可以化為任何壹種形象,引來天地劫數,取人性命。
  那血咒孩兒嘻嘻壹笑,跨空而去,就此不見。
  應咒四人心頭,莫名都多了壹份壓力。
  又過壹息,谷梁老祖嘆笑壹聲,鐵鑄似的臉上,真是少見這等豐富表情,但也很快平復,也不打招呼,身形驟然不見。那屬於大劫法宗師的強烈氣機感應,不壹刻遠去百裏開外,這是真走了。
  當真是幹脆利落,而俞南則是青出於藍。
  駱玉娘急趕到薛平治身邊,問起感覺,此時,邵長平才能湊上來,在俞南耳邊低聲埋怨:“何至於此,若是五師兄在,必定阻攔……”
  俞南神色不變,但道壹句:“秘傳難得而易流變,本心易失而難再求。”
  說罷,他向余慈這邊點點頭:“不打擾了。”
  他就這麽離開,邵長平等人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駱玉娘遲疑了下,也遠遠退走,頃刻間,這邊只留下余慈和薛平治兩人。
  余慈走了神。
  那位平治元君將自己壓抑太過,難以感應,很多時候,壹個恍神,就可能當她不存在了,余慈現在就是如此,但覺地層靜寂,不起風波,那必死之局,到目前這地步,直如在夢中。
  等他回神的時候,薛平治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態,沒有任何改變。
  余慈沒有秘技自珍的想法,雖然血咒中約定是在“十年之內”教會,現在他也不以此為依仗,早教會早心靜,可問題是——
  妳怎麽讓壹個不精符箓不諳劍術不知玄元根本氣法的人學會遍涉這些領域並充滿個人色彩的心法呢?
  整整壹日之後,余慈明白,他在自己最不擔心的地方栽了!
  地底深處,熔巖湖轟隆做響,澎湃的熱浪橫掃整個地下空間,但在不遠處單獨開辟出的巖窟裏,卻是冷凝如冰。
  余慈和薛平治的心法教學,涉及天遁宗秘傳,又耗時良久,自然不會隨便找個地方,幹脆就回到谷梁老祖他們開辟的這處地下空間。
  此地符陣仍未移除,照顧到薛平治的奢華習慣,臨時居所雖簡單,倒也整潔用心,環境不錯,可氣氛糟糕透頂。
  任是誰滿懷希望,到頭來卻給打滅掉,心情都不會好受,遑論薛平治?
  因為性格問題,薛平治也不開口,陰冷的目光,已足夠凍結壹切。
  余慈除了教授心法外,幾乎沒辦法和薛平治溝通,想辯解都不好辦,壹時間很有些狼狽。
  他壓力很大,像薛平治這樣愛走極端的人,實在太難估摸,某些時候,元神血咒也未必能限得住她。
  可誰又能想到,事情竟然在想象中最簡單的環節卡住?
  好在薛平治最終沒有動手,只因余慈之前講述心法時,所涉及的種種,無不是真材實料,不說別的,只是從中延伸出來的“不復輪”,已經有了天遁宗原版的六七分神韻,這是騙不了人的。
  而且余慈教得也確實用心,只不過,薛平治道基早成,所涉及的領域,和熔爐心法截然不同。
  打個比方,余慈造“熔爐”,材料用的是鋼鐵,而薛平治用的是黃金。後者的價值或許遠遠超過,但若比較的是誰禁得住爐火燒煉,又要遠遠不如。
  這是個暫時難以逾越的障礙。
  沈默和冰冷似乎要永遠持續下去,余慈給逼得難受,不免就想該如何先應付壹下,也是奇怪,原本力求“盡善盡美”的心思壹去,思路反而活絡起來,忽然間靈光閃現,似見到某種可能,叫壹聲“稍待”,幹脆就魂入冥冥,進入冥思苦想的狀態。
  薛平治見他不似做假,不想驚擾了他的思路,也自瞑目端坐,平復波動的情緒。
  這壹等又是幾個時辰,等她睜開眼睛,余慈已經開動了。
  桌上、腳下,都是隨手捏合成的泥板,粗糙很得,他則用指頭在上面比比劃劃。
  余慈在畫符。
  他自創的熔爐心法,說到底,根腳壹半還是落在符法之上,至於另壹半的劍修法門,從符法思路看,也不是不能將就——以符箓衍化大道法門,本就是玄門符法的要旨之壹,學自解良的玄元根本氣法,更是在這條路上走出很遠,心象、物象之說,大都源自於此。
  像是“諸天飛星”符法中,什麽九曜龍淵劍符、太壹斬邪符,都是擬化劍意而來,在此基礎上,創出壹道擬化“熔爐心法”的符箓,理論上是說得通的。
  只不過,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壹些麻煩。
  這具分身突破劍意境界之後,壹身劍氣滿盈,寒意森森,殺伐之力大盛,非是書畫符箓所需之玄元始氣,壹切用力,都要從本體處調撥,且隨著時間推移,受到的幹擾越來越大,這種情況,在鬼厭分身處,從未顯覺,可見劍修法門排他性之強。
  如此這般,很是給余慈出了些難題。
  薛平治見他壹指劃出,臨時凝就的泥板上,劃痕清晰深刻,如刀砍斧劈壹般,只是轉瞬就爆起塵煙,連帶著前面畫出的符紋,都前功盡棄,也把原本整潔的室內,弄得壹團糟。
  余慈不斷搖頭,他已經用上熔爐心法,盡可能收束劍意,但要透過分身運使符法,如何使力,著實不甚分明,導致力量忽強忽弱,符紋難畫不說,還經常幹擾思路,弄得他心浮氣躁,適應這具劍修分身,顯然是迫在眉睫了。
  嗯……總要先把這位平治娘娘應付過去再說。
  又折騰了壹會兒,余慈終於忍受不住,暗叫壹聲“抱歉”,直接用上了手邊的玄黃殺劍,借其鋒利,當成筆來用。
  有神兵在手,也不用再考慮如何發力,便在泥板上寫寫畫畫,最後幹脆直接在地面上動手,研究符紋分形當如何安排,竅眼如何流布,意圖先出其形,再明其神妙。
  這可不容易。
  余慈學符,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感覺派”,這是由於他符法修行,多半自學,重實踐而輕理論,在這上面,玄元根本氣法也給予他充分的支持。真正涉及理論奧妙,都是從朱老先生處,學習“諸天飛星”符法時,才有所接觸。
  如此做法,非他所長,總算是界域初成後,有“不由他而自知”之妙,解析神通如魚得水,承接了絕大部分計算消耗,許多想法,都似是靈光乍現,妙手拈來,不再鉆牛角尖之後,進度竟是大增,再用了兩個多時辰,就有了雛形。
  檢查幾遍,確定沒有什麽關鍵性的錯誤,他將復雜的符紋分形,依序刻印在泥板上,終於松了口氣。
  接下來疊竅合形之類的工作,他是做不得了,故而轉而向薛平治,坦言道:
  “先說於元君知曉,小子急切之間,也想不出十全十美的辦法,此法不能壹勞永逸——其實吧,就是學成了‘熔爐’,也做不到。”
  薛平治略微點頭,罕見開口道:“無需壹勞永逸。”
  余慈聽得心頭微寒,從中可知,這位女修的本意,也不是“治病療傷”那麽簡單。
  搖頭揮去雜念,他不介意說些好話:“元君如此通情達理,小子當真慚愧,我想出的這個法子,是將那熔爐之法,借符箓之力,加持到元君身上。”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薛平治的反應,卻是沒什麽收獲,便繼續道:“符箓的持續時間還不太清楚,若不理想,後面還要調整。只是我這具分身,不適合施展符法,元君可有相熟的朋友,精通符箓的?”
  說到這兒,他想起壹人:“嗯,那位符咒雙修的道友,似乎可以代勞。”
  他說是的馬明初,那人在子午磁山上的表現,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薛平治看他壹眼,沒有說話。
  余慈壹怔,既而恍悟:“呃,抱歉,失言了。”
  若按他所說,這等於是另壹種形式的心法外泄,余慈不在乎,天遁宗可在乎得很,這時讓人幫忙,就是害人家了。
  但話又說回來,碰到這種事情,能置身事外的可能性真不大,看屈成那激烈的反應,來壹個“寧枉勿縱”,也不是不可能。
  薛平治其實也不是拒絕,稍事沈吟,便向外發了壹道傳訊法術,過了壹會兒,有人在外發聲請入,卻是俞南。
  進到室內,俞南視線從眾多泥板上掃過,隨即向薛平治道:
  “稟元君,明初道友已於昨日離開。不過近幾年,他都會在老師座下聽講,想來等諸事安排齊備,便會到老師洞府去。”
  這種安排,壹看就知道是為天遁宗的報復做準備,那馬明初倒也精明。
  薛平治嗯了壹聲,又看向余慈。
  “若是元君不急……”
  余慈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壹側俞南則再度開口:
  “不論如何,此非久留之地。”
  薛平治和余慈都看向他。
  自從結成元神血咒之後,俞南眉心至前額,便有壹道清晰的紅痕,顯現出來,鮮紅如血,微有暈染之狀,這壹情況,其他三人都不存在。
  據說這是立咒“中人”的標誌,也是與元神血咒最為貼近的表現。壹旦立咒人中,有人違逆咒誓,那血咒之力,便會先降到俞南身上,再由余南導引,誘發劫數,將違誓人斬殺。
  這個角色,倒和當年與老天爺“合作”的余慈有點兒相像,非是膽識驚人之輩莫辦。
  谷梁老祖那麽“輕易”答應,有相當壹部分原因,怕都是被弟子的態度所懾。
  立咒之後,俞南卻還是那幅平平淡淡的模樣,言行都是不慍不火,此時他便道:“老師在此地設局,多日來甚是招人眼球。昨日放走的那幾個散修,怕也要傳遞消息。”
  當日,追擊玄黃殺劍的五個散修,受制於薛平治兩儀圈下,昏迷不醒,後來也不知被俞南扔到了哪裏去。在他們之前,還有兩人,敗在俞南手下,逃遁無蹤,這時候,消息也應該傳播了壹定範圍。
  若不想再惹什麽麻煩,確實該走了。
  “去龍霄城。”
  薛平治直接定調,俞南躬身應是,又看向余慈。
  余慈對俞南著實有壹些忌憚之心。
  昨日立咒時,他提不出元神根本,急切間,是經過本體和承啟天中轉,從億萬裏開外的鬼厭分身上,借了些過來。
  那邊雖是三方元氣凝聚,但有分化念頭坐鎮,又經天劫洗煉,靈性十足,玄通自備,竟然瞞過這邊,也瞞過了老天爺——其實瞞沒瞞過,真不好說,俞南這人的“大還心鏡”神通了得,眼光淩厲,又是“中人”,說不準就會看出什麽端倪,他也絕不想故意違誓,看看給老天爺“可趁之機”的後果會怎樣。
  有這事綴著,余慈當然不願和他們同行,不過這時候也不好脫身不管,便點點頭:“只是要換壹個面目,嗯,還要壹把劍鞘。”
  立咒時的要求,他還記得,這就是允諾守口如瓶了。
  薛平治嗯了聲,從袖中取出壹件東西,但見玉骨分列,冰絲為面,乃是壹柄折扇。
  折扇兩面,壹面繪著壹幅遊春圖,文人仕女,腳夫婆子,雅俗人等,無不齊備,且形神肖似,栩栩如生,另壹面卻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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