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口發天憲 紫極爭鳴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不論計劃成敗,允星對當前局勢,都有他自己的理解,同時也能大致猜到自家掌教聖人的想法。
兩人的基本思路應該是壹致的,都是“法不可恃、守不可久”,都認同真界的法則體系必然會發生極大變化,原有的以八景宮為主導的玄門法理,必然要相應做出改變。
可是在“時機”上的理解,使得他們希望得到的效果,出現了不小的分歧。
允星是將八景宮既有範圍視為基礎,以之為中心,擴及四方,也就是先掌握核心地盤,保住本錢,再求改變。
所以,他選擇了“上清三十六天”這麽壹個基本體系。
只要能將這個體系建構起來,八景宮的“雲外清虛之天”可以代替三清、大羅的核心區域,四方八天,有如天柱,分列四方,收擴自如,延展性、機動性都是可圈可點。
就算是壹時失守了哪個方位,以八景宮的強橫實力,都可以壹擊翻盤。
如此這般,就算羅剎鬼王引來血獄鬼府、九天外域等各處虛空世界,只要基礎還在,真界就是“新世界”的核心,不斷吸收來自其他虛空世界的“養份”,當八景宮獲得了最後的勝利,順勢就能將玄門法理外擴,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允星認為,他的想法已經非常有突破性,只不過,和自家掌教聖人的比對,似乎還有不如。
蕭森對待自己最看重的弟子之壹,也沒有繞圈子:“維持真界的基本結構,我們確實有實力做到這壹點……如果羅剎鬼王的目標,是在巫神那壹級,著眼同樣在真界。可是,她不在乎。”
允星並不懼和掌教聖人爭辯:“她確實不在乎,可我們也不能按照她的思路走。羅剎鬼王是天下第壹流的亂戰高手,人心亂局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最希望的是什麽呢?”
蕭森不緊不慢地說話:“我也與她打過幾劫的交道,因而知道,她也算是難得的表裏如壹之輩——喜怒無常,喜新厭舊,並不是沒有長性,而是她追求的就是差異和變化,在這壹點的堅持上,沒有人能比過她。
“基業於她如浮雲,因為她早就不再是被信眾束縛的所謂神主;權勢對她更無意義,只要她願意隨時都能再拿回來;至於七情六欲、人生百態,這些年來她也經得多了,不是哪位神主都有心思排出幾百上千具分身,到紅塵俗世沈浮的。”
允星沈默。
他也聽說過,羅剎鬼王在離幻天中,專門建了壹座殿堂,排列曾經用過的分身,說是成百上千,絕無問題。
這種形勢下,說是早玩得膩了,也沒什麽錯誤。
“羅剎鬼王絕不在乎真界,相反,巫神所建的這壹處真界,才是唯壹能束縛她的。當年她為了擺脫血獄鬼府的先天局限,進入真界,其實也只是將真界作為壹個跳板,若能跳出,自然越早越好,如今時機成熟,豈會再有留戀?”
“所以……”
“所以我們要明白她的目標和節奏。破壞永遠最是容易,先機已失就不要想著再奪回來,現在我們只能被動應付,在她預設的戰場上,在她已劃下的邊界上,和她討價還價。”
允星遲疑,想問些什麽,又沒有開口。
蕭森卻是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妳是想問,我早知這般,為何沒有奪去先機?”
允星垂首道:“弟子已經想通了,羅剎鬼王要的就是變動,不管是怎樣的變動都無所謂,先期我們唯有鎮之以靜,本來這樣也沒問題,可以後發先至,以靜制動。然而東華真君殞落,天地大劫短時間內二次復起,徹底打亂壹切計劃……”
蕭森便是哈哈大笑:“所以我要閉關,求壹個眼不見為凈吧。”
笑聲中,他站起身來,步出亭外:“羅剎鬼王,還有黃泉夫人,聯手設了這麽壹個局,壹舉擊破了宗門近十劫以來的布置。我們敗得不冤,也不是輸不起,既然如此,割地賠款就是理所應當……我看在妳的計劃裏,似乎也沒有將西邊列進去?”
允星赧然道:“最初是習慣性切割開來,然而後面覺得,怕是已經阻擋不住了。”
“是啊,擋不住了。”
蕭森笑道:“我們身在局中,尚且明白,西邊又怎會不知?勝慧行者不涉妄語,可他那位師尊,卻是大為不同……法慧尊者還在山上嗎?”
“說是要去實地勘察黃泉秘府‘地獄道’的情況,已往北去了。”
“昔日劍仙七千,西擊佛國,縱橫來去,固然是絕頂氣魄;如今法慧、勝慧師徒二人東來,要在這方天地中留痕留影、留聲留名,也值得道壹聲‘佩服’。”
蕭森緩步走在庭園石徑上,淡淡吩咐:
“既然事有定數,北地及天裂谷壹帶,就往回收吧。記得給離塵宗、落日谷傳壹個消息,還有南國沿線諸宗,讓辛乙負責通知。消息要詳細周全,方方面面都要講到。
“也給他們說,若要內遷,此劫過後,宮中會幫助安排……其實到那時,天地面目全非,遷或不遷,又有什麽意義呢?”
允星應聲,隨即又想起自己到來的初衷:
“上清三十六天……邵師叔祖那裏?”
“師叔他老人家自有決斷,無須我們操心。相比之下,倒是宮中有些事情要辦起來。”
“請聖人吩咐。”
“天地大劫已沿續十余年,真界億兆黎民苦之久矣;然而壹劫不止,壹劫又來,當此天地大變局之際,天搖地動,幾如末世之災,人心必亂。僅以本宮壹宗之力,勢必難以顧得周全,故而當通告天下宗派,施以救濟……”
“這是應有之義。”
“此外,亦當通告天下有誌於神道者,劫生亂起,神道當興。紫極黃圖之會雖然是開不得了,可若能在大劫到來之時,護得壹地壹域安寧,便是功德,便是神道正途,黃圖之上,必有名姓,此後神道綿延,萬載不易!”
允星聞言,驟然壹驚,脫口道:“聖人!”
蕭森有“金科玉律”的無上神通,出口成憲,這幾句話出來,甚至不需要允星通傳,便化為無形有質的法度,散入天地四方。
有他這幾句話,幾乎就等於是分封各路神道之士,包括山精海怪、靈魅妖鬼。
不論釋、玄、儒,但凡正統體系,都力戒淫祀,免得人心浮亂,毀了性靈種子。
眼下固然是情況特殊,運用此法,可以有效利用各路神道法力,護持黎民眾生,渡過災劫,可劫數過後,卻是後患無窮,發此“天憲”的蕭森,勢必要受到因果反噬,說不定就要動搖根本!
蕭森卻是若無其事:“我們去天極峰……天地法度崩壞,紫極黃圖怕也是存不得了,在此之前,能多利用壹些,也是好的。”
隨他話音落下,場景倏然移換,再清晰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天極峰上,也就是紫極黃圖的存放之地。
此時已經確認了紫極黃圖之會不再舉行,前不久才搭起的臺子、布下的符禁都只完成了半截,壹時也沒有拆去,就擱在這裏,顯得有些混亂。
不過紫極黃圖的光芒依舊燦爛,紫金光芒如水如霧,流動不息。
因為蕭森剛剛“口發天憲”的緣故,紫極黃圖,尤其是“黃圖”部分與他的氣機很是糾纏,便如壹團亂麻,捆在壹起。
看到這壹幕,允星心中更是擔憂。
蕭森仍不在意,反是笑道:“之前壹直忌憚神道法力侵蝕,敬而遠之,上面的字跡也看不太分明,如今倒是清楚得多。”
說話間,他輕輕松松步入紫金光芒下,這時候,允星已經是跟不下去了,只聽得自家掌教聖人笑道:
“黃圖之上,目前共有各路神道中人壹千七百余位,涉及各路生靈約有百億;此劫過後,或可增長十倍,影響黎民百姓更要有億兆之數……確實是神道大興!”
片刻之後,紫金光芒中又傳出壹聲嘆息:
“佛祖、道尊、元始、巫神,還有羅剎鬼王……但凡是在真界留下痕跡的神主之尊,必留名姓。可惜啊,不見後聖。”
果然……日前剛剛從洗玉湖底傳出來的“上清後聖莫須有”的消息,已經確證為了“上清後聖子虛烏有”。最奇特的是,在此過程中,自家掌教聖人在開頭和結尾,分別扮演了“始作俑者”和“蓋棺定論”的角色。
世事之奇妙,由此可見壹斑。
不管怎樣,從這壹刻起,淵虛天君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允星正神思悵惘之際,忽覺得不對,定睛再看,卻見彌漫在峰頂的紫金光芒,正壹層層地褪去,暴露出其中央區域,金石之質。
尤其是最上方,那仿佛巨碑模樣的紫石之上,壹個個書以“神文”的名號,卻是各顯出奇妙光芒,幾乎將他的魂魄都吸進去。
佛祖、道尊並列最上,元始魔主緊隨其後,巫神居於中央,壹側就是羅剎鬼王,只是若隱若現,不知是什麽情況。
最關鍵的,還是在羅剎鬼王下方,無數道神紋脈絡,光絲盤轉,幾欲成型,卻總是差了壹線,且爭搶絞纏,恍若遊龍互鬥,未知是何道理。
蕭森就在紫石之下,紫金光芒環繞在他身邊,有的甚至是滲透進去,看得允星暗暗嘆息。這種表征已經是確證了,掌教聖人的“金口玉言”,確實沾染了紫極黃圖的因果,未來不管事態如何變化,這壹場反噬註定是躲不過去。
事到如今,允星唯有祈禱自家師尊神通廣大,維持住道基根本,不至於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
蕭森對自家的因果增減卻不是太在意,他仰頭觀看紫石,贊道:
“紫極爭鳴,也只有當年羅剎鬼王跨界而來時,與巫神較量、妥協,那壹劫之間,方現出此等異象。如今她虛位以待,後面有誌於此的,也不只壹人,說‘神道之興,由此而始’,並不為過。”
紫極爭鳴……
允星博覽群書,自然知道這個名詞代表著什麽。理論上講,真界雖大,位尊職顯、居於正位的神主,兩個都嫌太多,當年羅剎鬼王自血獄鬼府跨界而來,與尚在其位的巫神,自然也是有壹番沖突。
不過,這種沖突,並非是巫門與羅剎教殺個天昏地暗之類,而是在更隱蔽的層面上。當其時也,仍擺在巫門的紫極黃圖上,神紋密集如雨線,織就萬千異象,持續壹劫方休,也直到那時,羅剎鬼王的名號才真正刻於紫極,奠定尊位。
八景宮壹些熱衷於研究真界史實的修士,甚至將其視為巫神隕落之始。不只是因為巫神沒有維持住他壹界獨尊的地位,還因為在紫極黃圖上暴露出來的神紋變化不慎流傳出去,讓人窺破了他部分虛實,給後面的劍修大能提供了思路。
反倒是羅剎鬼王,壹來是利用真幻之法,最大限度遮掩了自家底細;二來也是在站穩腳跟之後,及時改進了自家根腳,到最後還是壹點兒破綻不露,讓人不得不感嘆於她的心計。
此時的“紫極爭鳴”,或許遠比不上當年兩位正牌神主鬥法時的玄妙,但想要覷破虛實,要更簡單壹些。
允星雖然修為境界有所不及,卻也嘗試著解析。
可惜,壹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結合由邵天尊通過特殊渠道傳回的消息,允星能夠判斷出,裏面定有壹位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另外那位,莫不成就是淵虛天君?
“淵虛天君他……”
“淵虛天君?不,這裏可沒有太多的玄門法度。”
蕭森微微搖頭:“就算是淵虛天君在日後,會加入這場‘爭鳴’,但也絕不是現在。”
允星微愕,隨即奇道:“不是淵虛天君,那麽除了大黑天佛母菩薩以外,另壹位是……”
蕭森也答得坦然:“壹時間還看不出來,不過我們可以猜,也可以嘗試著驗看。”
說話間,他曲指壹彈,紫石上發出“卟”地壹聲悶響。
允星眼皮跳了跳,就看到其上神紋脈絡,包括高居於上的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等神異文字,隱隱波動。
至於巫神、羅剎鬼王之名,波動的幅度更大,有部分“筆劃”甚至像是被強行扭曲的竹片,繃開了裏面細細的“纖維”結構。
然而,掌教聖人指尖也是沁出血珠。
蕭森若無其事,笑道:“妳現在看這些神紋脈絡,有什麽不同?”
允星定睛去看,見其中有壹部分是比較陌生的,但還有壹些,與上面某位神主的“筆劃”,竟然有點兒相似……
“唔,元始魔主?”
雖然是在雲外清虛之天,隔絕內外,不慮被魔念察知,可當允星吐出這個神主名號之時,心頭還是微微悸動。
“眼下這情況,究竟是什麽道理?”
大黑天佛母菩薩身在局中,她的疑惑,壹點兒不比億萬裏開外的允星來得少。
不久前,與她爭搶三方虛空控制權的余慈,陡然間變得不那麽“專註”,似乎在為什麽事情分心。據她估計,很可能是在接手太霄神庭核心區域時,遇到了什麽麻煩。
便在她抓住機會,想趁機壹鼓作氣,奪取勝勢之時,現在雖然已經沒那麽重要,卻依然是必要根基的水世界,突然又出了問題。
而且問題來得十分荒唐。
蘇雙鶴!
已經確認分身破滅,本體被論劍軒捉住的蘇雙鶴,竟然出現在了水世界中。
就是這樣壹位大巫,冒著被同化的危險,沖進水世界,其影響是非常驚人的。
幾乎是轉瞬間,蘇雙鶴已經抽吸了部分巫神靈水,不顧壹切地將修為推到了地仙邊緣,就是在這個時候,以李伯才為首的論劍軒修士,也是豪勇地沖入水世界,與之展開激戰。
雖然李伯才是劍仙大能,手下結成的劍陣也非常了得,可在水世界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想要迅速將此時的蘇雙鶴制伏,還是極為困難,掀起的大戰,震動壹界,對三方虛空的影響,相當嚴重。
大黑天佛母菩薩註意到,由於對劍修本能地排斥,使巫神靈水聚在蘇雙鶴周圍,幾乎是重復了曾在幽煌身上發生的種種。已經被巫神靈水徹底滲透的水世界法則體系,則是提供了遠比四方八天更為優越的環境。
也就是說,蘇雙鶴雖然也是被巫神靈水侵蝕得厲害,難成人形,可是其在水世界中,負載反而比當時的幽煌輕得多,也靈便得多。
她必須要正視巫神“靈性”的作用了。
就算仍只是本能,也是給她制造麻煩的本能。
前面,她已經將幽煌控制住,眼下也想如此這般,借大日真意,將自家生死輪回的法度“嵌套”進去,將麻煩控制住。
可是,在她試圖這麽去做的時候,卻是發現,以李伯才為首的論劍軒修士,倒是做壹番好戲!他們究竟是要擊殺蘇雙鶴呢,還是在給蘇雙鶴掩護,讓他的異變來得更深入、更激烈?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輪回之力,被李伯才毫不客氣的絞碎,半分都沒有透到蘇雙鶴身上。
同樣層次的劍意,如果落在蘇雙鶴身上,恐怕早已建功。
真是……呵!
細想壹層,這也沒什麽奇怪,不是麽?
對此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而言,疑惑帶來的並不是焦躁、混亂等負面情緒,而是拓展思維的契機,尤其是對方的舉動是如此的明目張膽,幾乎是用最粗暴放肆的行為來宣告他們的存在。
即便這是劍修壹貫的作風,可結合前後的變化,大黑天佛母菩薩又如何不知這其中的奧妙?
壹個已經被剝奪了自由、不知身受多少禁錮的囚犯,能夠進入三方虛空她控制力最強的水世界中,直到事態激變才被她查覺,如果沒有特殊力量的掩護,又怎麽可能呢?
事到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心情竟是出奇地寧靜,就像是從久聚陰霾的天空中,迎接雨絲降下那麽自然。
她沒有對水世界變化的因由做什麽針對性的手段,僅僅是在真實之域,將平靜而清晰的意念傳遞出去:
“羅剎道友,這是何故?”
羅剎鬼王同樣平靜溫和,卻決不類同她平常姿態的意念傳回:“黑天吾友,三界天通,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依序而行,妳何年何月才能享那‘人神共主’之尊榮?
“更不用提壹年半載之後,八景宮二十余位地仙盡數趕回,在那之前若不能統合血獄鬼府、九天外域,成就無上神威,重現當年巫神災劫,也是近在眼前。此中緣由,妳不可不知。”
羅剎鬼王仍是拿出了循循善誘的姿態,理由周全,正是這種方式,特別適合與現在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交談。
這是純粹理性的交流,縱然明知羅剎鬼王隱瞞了相當程度的信息,可理性的權衡,而非是情緒化的對抗,才是現在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真正需要的。
當然她必須要把羅剎鬼王隱瞞的東西全部挖出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立刻追問,而是靜待片刻,思慮琢磨,也看水世界中的局勢變化,直至她對當前的局面有了壹定的把握,這才低語道:
“那麽,現在插進來的又是哪處世界呢?需要論劍軒配合,魔門發力?”
稍頓,她又道:“看蘇雙鶴身邊根根魔紋,是哪位魔門大能動了手?”
“吾友對水世界的觀察如此清晰入微,可見掌控嚴密,又有何懼?至於此事,既然涉及魔門,當然是九天外域。血府鬼府不久之後也會發動,但那邊的情況妳已經盡數掌控,不過就是壹個早晚罷了。”
羅剎鬼王的意念穩定,又是輕描淡寫:“至於九天外域這邊,太阿魔含那個廢物不頂用,還好能找到壹個後手……”
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念沈靜依舊:“羅剎道友,太阿魔含是不是廢物姑且不說,攔海山天傾之役,妳我虎頭蛇尾,只因為羽清玄成就地仙,辛乙南下,就命令大軍轉向,錯失了初次貫通三界的機會,是不是在等待今日?隔了這段時日,也是浪費得很哪。”
羅剎鬼王笑吟吟的意念傳回:“智者善省而不滯於過。黑天吾友,相較於追究前塵往事,我更樂於為妳解釋當前的局面……”
“解釋如何讓我套上絞索的?”
大黑天佛母菩薩直接打斷,意念森然:“羅剎道友,妳壹步步催逼上來,不留半點兒退路,且這些變故,涉及多門,便是事成又如何,難道我還能將玄門、魔門盡都斬絕?怎麽看都像是要折損我日後成道之基,到時妳飄然遠去,獨留我在此界,蹉跎歲月,掙紮難出,未免也太無情。”
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念述及“無情”,看似憤懣,其實心底卻是前所未有地冷澈平靜。只是理性的交流還不夠,可以冷靜有效地利用包括情緒情感在內的壹切因素,才是真正“理智”的做法。
這是之前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因為她根本沒有壹個清晰、可感的情緒體驗。偏偏此時做來,竟是順理成章,且意緒波動,絕不是“隨口說說”的模樣,應用得近乎完美。
由此大黑天佛母菩薩就知道,在吞噬了花娘子之後,她和以前,確實是大為不同了。
可就算是有這種“水準”,也不過是勉強與羅剎鬼王平行罷了。
羅剎鬼王不知在多少劫前,就是深諳此道的宗師人物,這些年來密切合作,卻仍是把她瞞得好苦。
“黑天吾友,妳務必要相信,我種種做法,都是為妳我之大計,以更有利於妳,在紫極爭鳴中占得先機。”
“紫極爭鳴?”
突兀出現的信息,讓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念更是冷透:“……也就是說,妳挑選的人神共主,不只我壹人。”
“三界天通,皆為獵場。獅虎熊狼,何止壹家?若非如此,法則死物,焉可如我們設計那般,通靈變化?”
羅剎鬼王說得坦然:“黑天吾友,妳居於中央之位,掌控七祭五柱,這人神共主之位,不是妳的,還能是誰?”
“七祭五柱……”
大黑天佛母菩薩知道,這正是她目前的仗恃之壹,也是沒有與羅剎鬼王徹底翻臉的根本理由。
以羅剎鬼王設計的新世界體系,她要想真正實現既定的目標,就萬萬脫離不了這個基本的架構。
羅剎鬼王早早將這個中樞體系交給她,按其言論,就是“信任”。
可是這壹個個意外,又絕不是壹個“信任”就能解釋得了的。
就像現在,論劍軒與魔門合作,就算之前共同擊殺陸沈,可是涉及到神主層面,仍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更別說還要與羅剎鬼王合作,這種大場面——難道造化劍仙要幫助魔門,硬造出壹位神主?或者幹脆引得元始魔主降臨?
大黑天佛母菩薩明確感覺到,不是這樣的。
魔門修行體系在當世也是壹門“顯學”,尤其是關系到元始魔主的威能,此界修士就算是為了防止心魔滋生,也要做極為詳細的了解。
更何況,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根腳,本就是由照神銅鑒而來,曾經親身感受過元始魔主的無上神威。她能夠看出、能夠感應到,此刻水世界中,正源源不斷從蘇雙鶴體內滲出來的魔紋,非但沒有涉及根本層面,反而是盡可能地避過與元始魔主相關的領域。
正因為那領域太過隱晦,以至於到目前為止,她都無法從此間魔紋變化上得知,究竟指向何處。